但凡主子不在家,日公館的規矩就變得出奇的寬松,下人們樂得清閑,根本沒人發現走出去的醫療小隊裡多出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護工。陸流雲就這麼戴着棉布口罩,跟在“醫生”後面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日公館的大門。而仆婦自認為擔不起這份攪局的罪過,在陸流雲走後不久,便也偷偷收拾東西溜走了。
整個下午樓上的動靜都無人問津,直到三浦新久晚上回到家後,這才發現陸流雲已經逃出了自己的手掌心。被打發出去找人的下人們,在這附近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了一通,沒有一絲一毫的收獲。
三浦新久痛失“珍寶”,又拿不到可以問罪的人,這心中的火氣沒處撒,跟瘋了似的對着陸流雲房間裡的東西又砸又摔。廣濑戶側耳聽着樓上的動靜,也不過去勸,陸流雲走了正合他的心意,隻要三浦新久别再異想天開,想鬧也随他去。
另一邊,順利離開日租界的陸流雲,摘下臉上的口罩,坐在汽車上脫下了穿在身上的白大褂。
“陸先生,請您把青木小姐要的文件交給我們。”僞裝成醫生的日本保镖把車子停在路口,轉向坐在副駕上的陸流雲說道。
陸流雲脫離“苦海”,爽快地把文件袋從外套裡拿了出來,一把交到了對方手上,“東西給你們,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保镖面色為難地攔住他想要打開車門的右手,開口阻攔道,“那恐怕還不行,您知道發生在三浦家的那件事情不是小事,在把情況弄清楚之前,您暫時還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範圍。”
陸流雲聽完這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他悻悻地松開攥住車門的手,面無表情地看着日本保镖重新把車子給發動了起來。
接下來的一段路,調轉車頭直往繁華的商業街而去。日本保镖遵照吩咐,把陸流雲直接送到了青木琴織在華落腳的表叔父家裡。車子到了地,陸流雲人在座位上磨磨唧唧地下來了,在走向小洋樓的路上,他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剛出龍潭,又入虎穴的,自己還真是跟賊窩坑結緣了。”
青木琴織在表叔父那裡提前打過招呼,把陸流雲簡單稱之為“落難此地的留學朋友”,光明正大地把人安排到客房住下後,自己拿着文件袋回到卧室拆看去了。青木琴織站在落地窗前,一頁一頁地把材料翻看過去,且越看越吃驚,到最後險些扶着額頭暈倒在地。
人人都道如今三浦家族的正副社長明争暗鬥,為了利益不惜分化骨肉親情,殊不知三浦新久這位後輩比之更甚,居然喪心病狂到親手殺了自己的大哥。青木琴織捂着心口癱坐在椅子上,此前她隻當三浦新久是一面不起風波的幽湖,沉沉郁郁到照不進人影子,讓她莫名覺得心中滲出涼意,直到陸流雲的出現才真正讓這些潛伏的暗迹呼之欲出。
青木琴織坐在椅子上默默攥緊了自己的雙手,直至指節泛白,額角滲出冷汗。她相信,如果自己坐視不理,任由父親做主這門親事,接下來三浦新久的動手新目标一定是自己。畢竟,按照他的作風,與其費心去把籌碼給哄聽話,倒不如直接把附加價值給強取豪奪來得痛快。
咚咚咚,卧室外面響起了一串敲門聲,青木琴織迅速把手裡的文件塞進被子,轉身過去開門。被主子打發過來問話的侍女,站在門口姿态忸怩道,“琴織小姐,老爺讓我過來找你确認一下,住在樓下客房的那位陸先生,是不是真的跟您隻是普通朋友的關系……”
青木琴織擡眼一掃□□心表叔當成傳話筒的小侍女,無奈地扶了扶額角,對她開口道,“如果叔父認為我有這層心思的話,現在過去把人趕走也行。”
小侍女看到青木琴織臉色難看,低低地用日語應了一聲“好”,連忙跑下樓把這放心話給轉述到主子耳朵裡去了。
就這麼過去了幾天,小洋樓裡風平浪靜。陸流雲如今的近況雖是不能自行離開此地,卻比待在三浦新久身邊的時候要自由的多,日常在小洋樓裡走動,并不會有人上來限制他的行動範圍。
而另一邊,青木琴織的表叔父人在家中冷眼旁觀,确信侄女跟落難小子沒有親密交集後,把一顆懸在高空的心從容放下,開始轉手倒騰自己的“大事業”去了。
這位青木姓的表叔父其人,是個高妙角色,素來在個人喜好上最是與衆不同。陸流雲從花園漫步至客廳,一進門便聞到一股嗆人的焦糊味,緊跟着便看到青木老先生煙熏火燎地從香室裡一路飛奔了出來,手裡還抱了一隻做工考究的小金爐。
他側身讓道,望着青木老先生蹒跚而去的跌撞背影,步子挪到香室外面,夠着脖子一看,好家夥,兩匝廟裡供的蟠龍香整整齊齊地碼在桌案上,地上飄舞着黑糊糊的紙灰屑。陸流雲站在門口腳下踩住半張黃符紙,低頭一看,上面朱砂勾的符語潦草的很,瞧着十分的……不正宗,也不知是哪位高人留下的“墨寶”,诓的這日本小老頭在家裡一跳一跳的。
陸流雲腳尖一點,把燒了一半的黃紙符給悠悠踢遠,再回頭時,已看到青木老先生人回了客廳,正拿着個放大鏡對着擱在桌角的小金爐研究,且臉上的神态十分虔誠。他心中暗訝,不動聲色地湊到附近探身一看,而後發現搞錯了,原來這日本小老頭研究的是壓在小金爐下面的兩張黃紙符。
陸流雲瞧這情景暗覺好笑,站在一旁隻不做聲,同時心中暗想青木小老頭這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到中國搞起這副神棍做派來倒是稀奇。青木老先生餘光瞥到落難小子在朝自己這邊亂瞄,他面色不悅地擡起頭,伸手一指陸流雲道,“你的,過來。”
“我?”陸流雲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指了指自己。青木老先生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把他招到跟前問道,“中國人?”
陸流雲笑答了一聲“是”,向他補充道,“介是土生土長的天津人兒。”
“中國人,好。”青木老先生和顔悅色地沖他比了個大拇指,轉身從手邊的抽屜裡掏出一本《易經》來,把它舉到陸流雲跟前道,“讀它,會嗎?”
陸流雲不明所以地回瞄了他一眼,把《易經》攤在掌心裡,随手翻開一頁給他念了兩排字,卻見青木老先生撫掌大贊,拍着他的肩膀樂道,“小夥子,了不起,你們的傳統文化我喜歡,楊師傅,高人……”
陸流雲定在原地,聽他嘴裡楊師傅長,楊師傅短的,間或還冒出兩句日語來,臉上有些懵,忍不住開口問道,“您,說的那位是誰啊?”
青木老先生珍而重之地把壓在小金爐下面的兩張黃紙符給拎了出來。陸流雲低頭看到上面的落款“楊似仙”三個字,這才搞清楚了日本小老頭嘴裡的“楊師傅”,竟然就是借宿在沈家的那位小白臉。他一時無話,默默站在原地抽了兩下嘴角,随即眼前一亮,心中跟着見起了光。
無所遁形
當晚,陸流雲溜進香室偷偷順走了黃紙符。次日清晨,青木老先生遍尋“珍寶”不着,自覺十分痛心,親自打電話把楊似仙請到了家裡,欲要再求一張楊師傅的“靈符”。
這位迷信的日本小老頭,前半輩子在日本信奉神道,後半輩子到了中國又癡迷于佛道,偶爾還對風水八卦心有研究。故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可謂是個融會貫通的“雜家”。
于是,楊似仙巧鑽了這個空子,在這個中文夾生的半吊子面前賣弄了兩句《易經》典故,叫青木老先生坐在一旁聽着言之有理,當即對其刮目相看。
自此,他逢人提起“楊師傅”必要一拍大腿連連說好,叫這個裝模作樣的神棍又在上流圈子裡小小紅了一把。
不消多時,楊似仙人到了小洋樓,眼底倦意甚濃,一路邁着八字步哈欠連天地進了客廳。
彼時,青木老先生打電話到沈家的時候,他本人尚在床上睡得正香,一睜眼看到沈京九站在床邊慢悠悠地喊了他一句“楊兄”,當即抱着被子打了個哆嗦,大白天的愣生生被個大活人給吓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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