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走出一步。兩步。埃迪先還顯得懶散的神情忽然僵住,慢慢地,開始凍結。“……盧卡斯!”埃迪突然又呼喚盧卡斯,然而,往常不管飛到哪兒撒潑、隻要一呼喊就會回來的鷹,卻是異常地不見蹤影。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王宮内如黃金般璀璨發光的建築物,與之相反,完全是另一番可怖、可憎、可惡的光景。比他曾經殺死過的蛇怪還要龐大的屍體橫倒在面前,大半的皮肉已經腐化,剩下的發臭的爛肉執着地攀着白色的骸骨,頭部的尖角泛着幽幽的寒光,加在一起,勉強還能拼湊出公牛原有的形狀。腐肉與骸骨上有槍,刀,斧,以及數不勝數的各式武器留下的痕迹,也還有疑似被寒氣凍傷的痕迹。曾經,從屍身中漏出的血如洪水傾斜,将方圓幾裡的田野淹沒,如今泥土還是鮮紅的顔色。“…………”埃迪想起來了。記憶果然有斷層,此時,距離春祭開始的那一天,又有幾個月過去。他是來找不久之前,與吉爾伽美什、恩奇都聯手殺死的天之公牛的遺骸的。——求愛遭到烏魯克之王拒絕的女神伊什塔爾惱羞成怒,在大地上放出了足以摧毀人間的天之公牛。——王和他的摯友們殺死了天之公牛,但也因此讓女神更加惱怒,最終,以凡人之軀也敢殺死天牛為理由,神罰降臨。每走一步,腳下深紅近黑的土壤下陷,仿若就要滲出渾濁的血液。憤怒之火在心中灼燒,他的眼同樣被烈焰蒙蔽。有些花了,先前還那般清晰的景象,似在一瞬間變得模糊。臉上的神色全被凍結了,他伸手,狠狠地擦了一下眼。再翻開手掌,低頭,隻看到一片血污。——去他媽的神罰。——恩奇都……死了啊。真實和虛妄,應當如何區分才好?也許,根本就不能用“虛妄”來定義。因為都是真的,都是在過去的時間裡切實發生過的事情。對于當事人,亦或者以另外的角度看到這一切的“我們”來說,那些畫面還能夠清晰地浮現。就比如吉爾伽美什。王至今還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被他用“那家夥的本質可沒表面看着那麼純良”來形容的恩奇都,他獨一無二的摯友恩奇都——就因為他們之前壓根沒有放在心上的“神罰”而失去了生命。“開什麼玩笑……”“不能原諒……不可饒恕……怎麼會讓你死去!”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不久之前,還鬥志昂揚地對他說“要認真地和你競争了”的恩奇都,此時竟在虛弱中破碎,就要回歸泥土的形狀。實際上,到現在吉爾伽美什都沒意識到恩奇都所說的“競争”究竟是指哪一件事,唯一占據他内心的便是無盡的後悔。他應該及時對摯友越來越明顯的變化進行誇贊,說着類似于總以兵器自诩的頑固分子總算活潑些了這種戲谑話,但是。“恩奇都,你為什麼可以如此平靜地接受死亡,而不是責怪。你,難道——”王的悲痛在話音中彰顯無疑,與其說是對恩奇都的責怪,倒不如說是他的自責。然而,就在眼前。沉默,沉默,沉默之中,恩奇都終于開口了。恩奇都說——“吉爾,他來了。”不是沒有根源的一句話。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正在激烈的碰撞中向這裡奔來。恩奇都是看不見吉爾伽美什的面容的。他太過虛弱,身體崩潰的速度正在加快,但某些特定的聲音卻是一如既往地,能夠清晰地分辨而出。“我怎麼會責怪你們,我又怎麼會怨恨你們。”“隻是有些……遺憾,而已。”這個時候,晚了一步才趕到這裡來的那個男人終于闖了進來,帶着外界冰寒刺骨的風。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樣——大概會有人發出這個疑問吧。事情,隻能從不久之前說起。埃迪第一次聽到“天之公牛”和“伊什塔爾”這兩個名字,還是從吉爾伽美什的口中。他其實早就見過伊什塔爾,卻壓根就沒把那日掃一眼就忽略的妖娆女神記在心上。這一次也一樣,名字聽完就擱置在一邊,許久沒有活動過筋骨的埃迪感到了手癢,捏了捏拳頭,隻問了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一句話:“所以說,又有厲害的家夥需要收拾了?”“沒錯。”吉爾伽美什颔首。“埃迪,一起去?”稍稍有些意外的是,這次是恩奇都率先向他提出的邀請。埃迪的目光隻在恩奇都的臉上多停留了一小會兒,便爽快地一笑:“好啊!”求婚失敗那點挫折也早就被埃迪忘了,他既然說了從此之後把恩奇都當做朋友看待,那就真的隻是朋友,不需要耿耿于懷。而關于“天之公牛”,這個有些拗口的名字在埃迪的眼裡就隻是一個代号——即将被他和摯友們除掉的獵物的代号而已。他不在意這天……啥牛意味着什麼。隻要那兩人提出來,或者不提也沒關系,他就會去,并且不留餘力地幫助他們。被女神伊什塔爾任性地放于大地的天之公牛可堪這世間最大的災禍,它會帶來滔天的洪水,将人類的文明吞沒。而且,天之公牛是那般地強大,甚至遠超了埃迪曾經殺死的芬巴巴。這一次,這個世界最強的兩個人類與最強的神造兵器聯手,才将天之公牛殺死。詳細的經過就不多加闡述了,隻需要知道,過程十分驚天動地,最後,他們三人都是筋疲力盡,齊齊躺在被天牛的血浸沒的地上,過了許久才緩過來。在齊刷刷躺在地上回複體力的過程中,這三個人還是在交流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暢快!雖說像現在這樣躺在泥地裡很不符合王的形象,不過,能和你們兩個并肩作戰一場,也可以抵消本王心中的不爽了。”“是啊是啊……無論什麼時候,吉爾伽美什的笑聲都好吵啊。”“給本王閉嘴。”“我不。”“閉嘴。”“多大的王了,幼不幼稚啊。”“……”在這真的可以叫做幼稚的無聊對話中,冷不防地響起了額外的聲音。“——噗嗤。”埃迪:“笑了,絕對有人在偷笑吧。”吉爾伽美什:“可以老實交代了,恩奇都!你又在笑什麼!”在這裡再具體說明一下,他們三個很随意地往地上一倒,實際上是并排挨在一起的。吉爾伽美什在最左邊,中間是埃迪,而此時,在最右邊的恩奇都睜着眼,定定地望着陰雲散去後恢複湛藍的天空。埃迪偏頭望過去,忽然發現,恩奇都漂亮的綠發早已經亂糟糟的了,白袍也被天牛的血染成了紅色,眸子裡倒映不出藍天的輪廓,可他的唇角微微翹起,卻是露出了極輕的笑意。“不要誤會啦,我才沒有嘲笑你們呢。”“隻是有些……遺憾,而已。”吉爾伽美什皺眉:“遺憾什麼,天之公牛不是已經被我們打倒了麼?”恩奇都道:“嗯,是呀,真暢快,也真欣慰。”他似乎藏着心事,這樣的表現落在恩奇都身上,着實有些異樣了。埃迪敏銳地抓到了一點影子,雖然還是不清楚恩奇都到底在想什麼,但他也不糾結,直接就問了:“怎麼了,心情不好?”“……唔。”恩奇都轉眼看了過來,無法映入天空的藍色的那雙美麗的眸子,卻能留下某個銀發金眼的男人的影子。沒有再開口,但就是看着詢問他的人。這就是默認了吧。默認了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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