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風還能是個什麼死法?從前聽人含含糊糊提過,自己再大緻猜一猜就知了。”歲行雲心中悶煩憂慮,答得敷衍。她很怕衛令悅事前并未籌謀周全,無後手或沒掃幹淨把柄。若真如此,替素循扶靈歸鄉恐成死路一條。葉冉似個焦頭爛額的老大哥,又驚又愁地猛一拍桌,語氣有些重:“你小姑娘家家的,如何聽得這種污糟事?!希夷歲氏好歹一方望族,究竟如何教養你的?!簡直沒點好姑娘的樣子!”“要你管我家如何教養的!這與姑娘小子有何關聯?”歲行雲眼眶突兀微紅,将他未盡之言強硬地頂了回去。“世間有人出這樣的事,自就有人說嘴,有人說自就會有人聽見。姑娘小子都長了一樣的耳朵,憑什麼你們聽了就叫‘增廣見聞’,我聽了就不算個好姑娘?!”進府數月來,她一慣都是油滑随和的模樣,極少當面這般強硬與誰沖突。偶有與他們三人意見相左時,甚至被質疑被訓斥時,就算據理力争,也會盡量溫和克制地尋求折中之道,幾乎從未如此刻這般暴躁地隻顧宣洩情緒。葉冉被噎住,飛星也有些手足無措,讪讪看向李恪昭。李恪昭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歲行雲卻稍斂了周身火氣站起身,垂首執禮。“是我失态,這就自去西院領罰。請公子見諒,也請葉大哥海涵。”獨自退出書房後,歲行雲整個人被一種突如其來的低落與憤懑包裹,一層層密密實實纏在心上,幾乎要喘不過氣。葉冉沒有惡意,他年歲最長,理所當然是老大哥,願提點着小的,也是想為她好,她懂。可他的指斥之言無意間勾起了她記憶裡的久遠過往,又偏趕在她正為朋友的生死大事揪心之時,她實在忍不下心中突然蹿起的那股委屈邪火。歲行雲上輩子生于清貧的市井之家,父親因病早逝,母親靠在貧民聚居的街巷擺簡陋小食攤,獨自将她與兄長撫養成人。那時“希夷歲氏”早已不存于世,一家三口相依為命,既無田産也無宅地,更無宗族蔭庇,小時許多年的日子都過得清苦破落。幼時所居貧巷有一落魄書生為鄰,因受過她母親贈食之恩,便教授兄妹二人開蒙識字。奈何她的兄長極有天分,沒到兩年,那書生就再沒什麼可教。後世的書并不算金貴,但那時母親的小食攤所掙微薄,還要攢錢,以便兄妹二人再大些時進書院正經求學,便拿不出買書餘錢。歲行雲在坊間市井瞎胡亂竄,意外發現花樓與小倌館這兩處竟時常能得些不要錢的書。因花樓俏姐兒和小倌館的小郎君們時常接待些風雅恩客,為投其所好,三不五時就會買些書“裝點門面”,也會囫囵讀一讀,以便與恩客們更有話說。但他們中的許多人并無專門書房,已讀過不會再看的書沒處存放,隔段時日便會清理,讓人拿去扔掉或燒了,免得占地方。歲行雲是個久混坊間的小機靈鬼,沒什麼拉不下臉的,得空就與兄長一道在花樓、小倌館後門溜達,瞧見有人出來燒書、扔書就湊上前去笑嘻嘻說好話讨來。日子久了,城中好些俏姑娘與小郎君都知有這麼對好學愛書的古怪小兄妹,覺得有趣,也有幾分憐憫,便時不時将他們喚進去說話逗個趣兒,請吃些點心瓜果,再将不要的書給他們。這種情形持續好幾年,直到她的兄長進了官辦書院,年年都因考績優異能得書院獎賞的“膏火銀”,這才不必再去問人讨書。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那種地方混久了,區區“馬上風”算什麼?更獵奇的事她都聽過!但在這些場合裡滾大,原本又出身清貧寒門,其後雖經三年求學及四年軍旅的磨練砥砺,市井氣息還是不可避免地烙進了歲行雲骨子裡。吵嘴罵仗、打架鬥毆,這種事撸起袖子就能上。與人言談從來葷素不忌,什麼話都敢接。氣急或樂過頭時爆些粗俗口癖,那就更如家常便飯了。此時此刻,她落寞行在通往西院的路上,前所未有地想念那個此生再回不去的來處。在那裡,也有人會說她粗魯,也有人會笑她鄙俗,甚至有人會斥她潑皮混不吝,無奈地說些“求你學學好,做個人行不”之類的話。可她聽了不會難過不會生氣,最多挑釁地“略略略”做怪相,一笑則過。因為,那時的姑娘與兒郎已甚少被人區别要求,假若有個小子也是這般德性,同樣是要被人說、要被人笑的。沒誰會特地挑出來講,“姑娘家該如何,所以你如何如就不對”。更不會有誰說,你粗魯鄙俗混不吝,不是個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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