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一望,底下是一條湍飛的河澗,奚甯免不得有些心驚,奮力借着豐年夠來的胳膊往上爬,爬上去,喘了兩口氣,仍舊翻身上馬,“方才摔下去的是誰,記下他的姓名,回頭報我。”
“是!”
幾十名差役拱手答了,馳馬随其後。趕到堤上業已隅中,拔高三尺的堤上圍滿人,低下綿延堆着幾千斤的泥沙,河上懸着索橋。兩岸都有府台衙門的差役,亦有公安石首兩縣的差役,兩個縣令正亂着指揮人扛沙築堤。
奚甯渾身的泥濘已叫暴雨沖刷得幹幹淨淨,走入人群,衆人紛紛拜禮。他擺擺沉重的袖口,人堆裡睃一眼,“萬府台何在?”
“回大人,萬府台是乘車而來,腳程較慢,還未趕到,叫小的們先行而來。”
奚甯眼色一凜,撥開了豐年打的傘,“傳我的話,叫他不用來了,本官就地免了他的職,收押獄中,聽候發落。”
府台衙門一百來個差官面面相觑,最終拱手答:“是!”
“公安石首縣令何在?!”
人堆裡站出兩個人來,也是渾身挂着雨,烏紗帽翅上成股成股地墜着水,“卑職在!”
奚甯瞥他們一眼,眺望洶吼怒嗥的河道,“說一說,此地有多少個村莊、多少畝田地、多少口人、再下又有多少?”
那公安縣令劉秋源五十出頭的年紀,一時踞蹐,慌得直揩臉上的雨,支支吾吾,“此地有一處村落,人口、嘶……人口有……”
“回大人,”石首縣的張帆站到奚甯邊上,四處一指,“那一面地屬公安縣,此處有三處村落,共計人口八百餘人、良田四百畝。這面隸屬我們石首縣,稍少些,兩處村落、人口是五百餘人、良田三百八十畝。再往下臨河處,攏共有十八村、近萬人口、良田七千。”
奚甯複看他一眼,見他不避不退,也不彎腰,雨簾中與他對望,目中透着些堅毅的憤懑。奚甯亦不計較,使豐年叫來由武昌傳喚而來的河道監管,“你看了這水勢,下頭還保不保得住?”
“難,”那監管官搖手歎着,“大人請看這雨勢,再往下一裡,還有一條分流朝河彙攏,就算此刻靠這些泥沙撐住了這裡,其後二裡,還是這樣的石料,不出兩個時辰,那裡必潰。何況看這天,恐怕還有幾日雨下,這三裡堤,恐怕一毀懼毀。”
“那依先生之見呢?”
這監管官面帶難色,附耳過去,“大人,恐怕隻得先毀了一處缺口,分了洪,才可保住下頭三裡的民和地。”
奚甯鎖着額心,就有萬千條河由他皺起的眉宇間滔滔奔去,一瀉千裡。他頂着暴雨而立,睃一眼兩岸濛濛的稻田青山,叫來豐年,“我叫你傳我的話,到行都司調的兵,何時能到?”
“三千兵馬,昨日卯時啟程,至少還有兩個時辰才能趕到。”
“來不及了。”奚甯叫來兩個縣令吩咐,“叫他們把泥沙搬走,在此處鑿出缺口洩洪,其餘的人,都去兩岸疏散百姓與财物。”
聞言,那張帆耿直脖子一口回絕,“不行!兩岸兩縣一千四五口人,他們都是在此處土生土長,叫他們撤離,沒那麼容易,一時疏散不過來。洩了洪,淹了田地也就罷了,可淹了他們,如何是好?”
“不淹他們,就得淹下面近萬的百姓與七千良田。”奚甯颌咬得硬一硬,倏而一笑,暴雨裡,面容黯淡得看不清,“張大人,眼下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不要因小失大,快去。”
“不行!天下泱泱,無不是君之子民,在大人眼中,是‘舍小挽大’,可我張帆在這裡出生長大,每個百姓都是我張帆的左鄰右舍,一個人也不能死!”
奚甯叫他的書生氣嘔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手心攤開,赫然一抹血痕。他不動聲色垂下手,對張帆仰着首望一望天,“你問問老天爺答不答應不死一人?你既然擔心你的百姓,那就快帶人去,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他們走。”旋即朝公安縣劉秋源揮袖,“劉大人,傳我的令,兩岸撤沙鑿堤!”
姓劉的扭頭一吩咐,差役便提溜着衣擺由索橋跑到對岸去傳話。那張帆心有不甘,卻勢單力薄,無可奈何地領着人往岸上田地裡跑。
衆人開始撤沙,奚甯又朝下處指一指,“将沙堆到十丈外,堆出半裡長,緩沖水流,能少淹一些算一些。”
那劉秋源遙岸一望,心急如焚,“大人,泥沙不夠啊。”
奚甯眼色一沉,比雨還冷,“那就用你手底下的人去堵,有多長給我堵多長!”
未幾,奚甯退到高處看着人鑿提,不過一刻,人力與水力齊擊,河堤眼瞧要坍塌一段,豐年忙去拽他,“老爺該撤到上遊二裡處,那裡搭了帳篷,水要沖下來了,暫且淹不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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