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宋晚玉卻看得很高興。
因為,她心下十分清楚:霍璋的手上的經脈才接好不久,雖是可以握筆寫字,但腕力不足,這麼一封信,雖上面隻寥寥數筆,必也是費了許多時間和力氣的。
最重要的是,這信上的字雖沒有舊日的金鈎鐵劃,仍舊能夠看出昔日的筆迹,筋骨猶在。
看着這封信,她就仿佛是在看着霍璋,看着他正一點點的好起來,就像當初一樣的好。
宋晚玉心下歡喜,這樣一封短短的信,還是忍不住的看了又看,伸手去撫信上已經幹了的墨迹,尤其是“見信如晤”這四個字。
當然,她也沒忘記正事——她還得給霍璋回信呢!
大約是才看過霍璋的信,宋晚玉這回提起筆來總算是有了靈感,将今日發生的大小事零零碎碎的寫了一些,甚至還把自己與齊王吵架的事都給寫上去了。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是洋洋灑灑的寫完了幾頁信紙。
宋晚玉總算滿意了,想了想,又特意加了一句“随信附上今日獵物,努力加餐飯,勿忘添衣”。
宋晚玉看了看,待得信紙上的墨迹幹了,這便将之封好,又匆匆的給太子與秦王妃等寫了幾封信以作掩飾——雖然天子未必會注意這些,但她若是隻給自己府裡寫信難免要引人懷疑,以霍璋眼下狀況還是不要引起天子注意的好。
不過,饒是有意掩飾,宋晚玉給太子與秦王妃等人的信乃是匆匆寫好的,比起她要捎回府裡的還是薄了許多。
對此,宋晚玉也沒法子了,喚了人來吩咐幾句,便叫人連同獵物一起送往長安。
等人走了,宋晚玉一人獨坐房中,身側無人,難免又想起霍璋的事。
雖說霍璋信上一切都好,可她總放心不下,覺着以霍璋的性格,真要有事多半也是報喜不報憂,就像她寫信時也不會提起盧五郎等人一般。如今她不在長安,倘若真出了什麼事隻怕也是鞭長莫及......
雖隻離了幾日,可宋晚玉如今想起長安,想起公主府以及還在府裡的霍璋,便覺得有細線正綁在心上,一點點的收緊,有一種微弱卻緊繃着的痛。
隻是,她也知道,以天子一貫的脾氣,既是來了華山,這回肯定是要在這裡住上一兩個月,才會起意回長安。
想着如今才過了幾日,便已十分難熬,還得再熬個一兩月,宋晚玉簡直生無可戀,一個人悶悶的生了一會兒氣,還是起身沐浴去了。
******
長安。
如今的霍璋已是不必事事要讓服侍,平日裡借着拐杖便能行動自如。
故而,似沐浴這般的事,他現下也都不必旁人服侍,便可自行解決。
這日,他方才沐浴過後,披了件外衣,坐在四輪椅上,推開木窗,恰可看見窗外高懸着的明月。月色正好,他忽而便想起宋晚玉當初編假名騙人時,編出的假名便喚明月。
想起宋晚玉當時強作鎮定的神情,霍璋微微抿唇,不由也是一笑。
比起遠在華山的宋晚玉,霍璋雖也因身邊少了說話的人,略有些不适應,但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霍璋猜到宋晚玉身份的時間比她想得更早一些,但真正确認她身份也是在蕭清音來府的那一日。
雖說一開始時,因着身上有傷,精神不濟,他将宋晚玉錯認作府中侍女,以為對方是因着容貌太盛,而被别的侍女嫉恨排擠,方才會被安排到偏僻的西院來看顧自己這麼個廢人。但是,宋晚玉她實在不像個侍女,哪怕她自認為的認真掩飾,言行舉止之間仍有許多引人懷疑的錯漏。
待得霍璋恢複了些精神,身體也好了些,随着與她的日常接觸,自然也就覺出這裡頭的不對,心知她絕不可能會是侍女。
對于宋晚玉的身份,霍璋心下有過許多猜測:秦王安插的眼線?或者便是那位昭陽公主為了看他笑話,故意安排的人?
......
隻是,這一個個的猜測都被他一個個的否決了。
到了最後,反倒是那個最不可能的猜測漸漸的浮出水面,令他不敢置信的同時又滿腹懷疑:倘若她真是昭陽公主,那麼以兩人如今身份,她想要什麼隻需吩咐便是,何必又要假作侍女身份,整日裡為他做那些侍女才會去做的小事?
霍璋也曾被許多人喜歡或是愛過,自然也明白宋晚玉看着他時那明亮的眼睛代表了什麼。但是,時隔多年,他又經曆了那些事,自問已不是當年的霍璋,并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有什麼資格值得對方這樣的注視,這樣對待?
所以,哪怕他隐隐猜到了宋晚玉的身份卻也始終沒有真正确定,哪怕時開口試探,話到一半便又頓住了,仍舊是故作無事,維持着表面上的成績——他不知道,倘若真的确定了宋晚玉的身份,兩人又該如何相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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