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到的四夫人周氏是四房夫人中最文靜的。
四老爺英年早逝後,她帶着四房獨女安靜過日子,不争不搶、淡然處世,輕易不出頭。
被侯夫人問後,也隻是颔首輕聲答:“回大夫人,今日喬家女确實出色,但我覺得娶妻之事,還是随世子心意最好。”
這話說得雖沒錯,但說到了侯夫人最頭疼的地方,她心想,若随赫兒心意,那便是不娶妻才好。罷了,世子的人生大事,還是再問問侯爺的意思。
大房晚膳撤桌後,侯夫人叫人送了與爹娘一同用膳的五小姐回房,将今日賞花宴上發生的事細細說與了侯爺,并同他提了幾個看得入眼的人選。
侯爺雙目注視着姚氏耐心聽着,察覺她心事重重,溫聲問道:“夫人眉間似乎有淡淡愁雲,可是有什麼心事?”
有侯爺問在先,姚氏也好開口些了,順勢将她的疑慮說了出來。
“今日我看了喬修撰家的女兒,才情好、模樣好、身段也好,隻是喬家家底太淺了些,我拿不了主意,還請侯爺定奪。”
侯爺聽聞此話先是輕皺了皺眉,沉吟幾許後笑道:“門第是低了些,但我聽聞喬家家風極正,喬慮悰為官又清正廉潔,若他家女兒真像你說的那麼好,與喬家結親倒錯不了。聖上定也‘樂見其成’。”
聽侯爺提及喬家與喬父的情況,姚氏的心才終于放回了肚子裡,她明白這回給世子娶妻不光是侯府的事,更是得皇帝“看重”,若一昧低迎媳還顯得刻意。正是這樣家風好、女兒教養的又好的,才能托顯出侯府用心純粹。
“兒女婚姻大事,還是有侯爺把關才放心。”姚氏眉頭舒展開來,淡淡笑着,又恢複了往日萬事不愁的清貴侯夫人氣派,“隻是不知那小子願不願意。”
談及嫡子,侯爺笑意深了些:“赫兒聰慧,自是會懂父母的良苦用心。”
姚氏嗔道:“赫兒頑劣,也就侯爺當他是塊寶。”
“欸,年輕人本就驕烈,不能拘着拘壞了。”侯爺擺擺手道,說罷又執起姚氏的手拍了拍,“納采等事就辛苦夫人打點安排了,赫兒那裡我去同他說。”
“好。”姚氏點點頭,暗暗在心裡盤算要将兒子的婚事從頭到尾都辦得漂亮。
夜色漸濃,侯府各院子陸續挑明燈火,大房屋檐下更是十步一盞燈籠,将走廊照得通明。
裴承赫身後跟着小厮,邁着長腿經過長廊,潤澤光彩的緞面袖擺與衣擺蕩起弧度,掀起一陣清朗的蘇合香氣。
書房外早有人候着,遠遠見世子爺前來,提前打開門迎他。待人走近了,躬身道:“世子爺,侯爺在裡等您,直接進去就好。”
裴承赫颔首道:“好。”,然後徑直往裡去了。
他的小厮同侯爺的仆人笑笑,自覺留守在了門口。
裴承赫走進書房,見侯爺正坐在榻上擺弄一局象碁,便走到他對面坐下,拿起一顆被吃掉的棋子在手裡盤玩。
“父親叫我來所為何事?陪您下棋嗎?”
“明知故問。”侯爺挑眉瞪他一眼,“你母親今日設宴為你選妻,相中一位清流之家的姑娘,閨名喬芝,其父是密閣修撰喬慮悰,據說她樣貌才情俱佳。為父覺得不錯,這次你不許再推了,你如今都二十二了,為父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大姐姐都已經在你娘肚子裡了。”
聽着侯爺說話,裴承赫輕松吃掉對面一卒,勾唇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親母親都瞧中了,那兒子娶便是。”
裴承赫早先就推過兩次親事,自知這回躲不過也逃不掉,認命地沒再做無用掙紮。
侯爺本以為要費諸多口舌,或要威逼利誘才能令自己這個對女人七竅隻開了六竅——一竅未開的兒子就範,沒成想如此順利,令他刻意繃起的嚴肅面孔驟然破裂,念叨着:“你想通了就好,待合了庚帖,讓你母親進宮跟皇後娘娘讨個物什給你做納采禮以示珍重。”
裴承赫認真研究着棋路,頭未擡說道:“讓母親将親家情況也詳細與皇後娘娘說說,這事兒直接點比繞彎子好些,傳到聖上耳朵裡才自然,也不枉父親母親一片苦心。”
見他從自己三言兩語間已經參悟出了這門親事的重大意義,侯爺欣慰地拍了拍兒子的肩:“就按你說的來。”
欣慰之下,侯爺又覺得這樣一場政治婚姻有些委屈了兒子,安慰他道:“你也不用覺得成親拘束了,以後還是随你自在。”
裴承赫點點頭沒說話,心裡想着娶妻了哪裡還談得上自在?隻說夫妻同衾,就能讓他睡覺都不得安穩。
喬宅最近頗有些熱鬧。
從前王瀾珍作為從商續弦,鮮少有能進高門大戶的機會,往來多是榆錢巷周圍的人家,出門應酬也不常帶喬芝露面。自從喬芝在賞菊宴上憑借繡品大放異彩,令當日的夫人們瞧見喬家還有這麼個女兒,便紛紛作介給親戚家門,所以近些日子以來頻頻有媒婆上喬家替男方家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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