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沈徹語氣十分正經,但那内容實在荒誕,紀澄忍不住諷刺道:&ldo;原來夫君這些時日都是忙碌正經事去了,倒是我誤解了夫君。&rdo;紀澄站起身給沈徹福了福,&ldo;夫君百忙之中還惦記着給我請封的事,真叫為妻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呢。&rdo;酒足飯飽的沈徹笑道:&ldo;好說好說,隻是最近實在太忙,疲憊不堪,對夫人的怠慢之處還請夫人多多原諒。天色也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我還有些文案要看,我去頂院看,免得燈火擾着夫人睡眠了。&rdo;沈徹笑着轉身後,紀澄趁着人不注意在他身後比了個拳頭,真恨不能亂拳打死他,這個人從來就那麼讨厭。笃定了自己會先低頭是吧?偏不!紀澄骨子裡其實是很倔的人,本來這樁親事就是非她所願,說是沈徹強取豪奪也不為過。而這個人從最初開始,就總是在以各種手段逼迫她低頭,為他所用。紀澄氣呼呼地走到屏風後将粉色衫裙脫下來,扔給柳葉兒道:&ldo;拿去燒了。&rdo;說罷又補充道:&ldo;把我那些領口開得大的衣裳全部收起來,隻拿立領的出來。&rdo;大熱天的,就是黃夫人她們也是穿的闊領衫,紀澄這顯然是被沈徹氣得稍微失去了一點兒理性。榆錢兒在外頭探了好幾次頭了,見沈徹走了這才進屋道:&ldo;姑娘。&rdo;紀澄招了榆錢兒坐下,最近她手頭紛雜萬分,都沒顧得上她和大黑個兒的事兒,。&ldo;姑娘,那袁勇恁的讨厭死了,我出門買個針線,他老是纏着我。&rdo;榆錢兒抱怨道。紀澄沒反應過來袁勇是誰,&ldo;他為何跟着你?沈家還有這樣無賴的家丁?我明日就叫人打發了他。&rdo;榆錢兒愣了愣道:&ldo;姑娘,袁勇就是那個大黑個兒,最是無賴,你趕緊打發了他吧。&rdo;紀澄好笑地看着口是心非的榆錢兒,&ldo;原來是他啊,他纏着你想做什麼?若是敢行無理之事,總要打斷他一條腿才能以儆效尤。&rdo;榆錢兒扭了扭手絹兒道:&ldo;他也沒什麼,老說那天輕薄了我,非要負什麼責,我都說隻當被狗咬了,他還非纏着我。&rdo;柳葉兒聽了在旁邊笑道:&ldo;我聽說,有人還學了狗叫呢。&rdo;紀澄先是一愣,繼而狂笑起來,這大黑個兒還真是挺逗的,不過能為了姑娘家這樣願意拉下臉面的男人可是少見。&ldo;好了,我知曉了,他瞧着像是郎君的随侍,我同他商量商量,看能否把那大黑個兒派到遠處去。或者他既然想媳婦了,就幹脆給他娶一房,也好絕了他的念頭。&rdo;榆錢兒的小臉立時就塌拉了下去,&ldo;我,我也沒那個意思。就是想叫姑娘教訓教訓他,省得他見着個女的就癡纏,給咱們府裡丢臉。再說了,就他那黑炭模樣,那個姑娘肯嫁給他啊,扔煤堆裡,都找不着人。&rdo;榆錢兒這明顯就是口是心非了,女孩兒大了,開始愁嫁了。等榆錢兒和柳葉兒單獨相處時,她又忍不住擔心,&ldo;柳葉姐姐,你說姑娘會不會去教訓袁勇啊?&rdo;柳葉兒笑道:&ldo;姑娘既然應承了你,自然要去教訓他的,你也知道姑娘的性子,他敢對你不禮,姑娘非得剝了他的皮不可。&rdo;榆錢兒立即就急了,&ldo;哎呀,這可不行,他,他其實也沒犯什麼事兒。&rdo;柳葉兒道:&ldo;對啊,他也沒做什麼事兒,就是昨兒送了你一隻翡翠镯子,今兒送了一盒胭脂,明兒準定是什麼金簪子。&rdo;榆錢兒這下可聽懂了柳葉兒的打趣了,&ldo;你這人讨厭死了,就來笑話我。&rdo;柳葉兒被榆錢兒按住撓了許久癢癢,跪地求饒這才被放過,&ldo;好了,好了。我看那大黑個兒也不錯,雖然黑了點兒,但模樣也挺周正的。家裡也不差,就一個老娘,還跟着他哥哥的。你嫁過去也不用受婆婆的氣。&rdo;&ldo;哎呀,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都胡說什麼啊?&rdo;榆錢兒嚷着就又要去打柳葉兒。柳葉兒道:&ldo;我可不是跟你玩笑呢,我瞧着姑娘也有替你打算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歡袁勇倒也罷了,若是心裡有他,就别死要面子了,萬一姑娘亂指鴛鴦,你可怎麼辦?這府裡有頭臉的媽媽們多了去了,姑娘又是新進門的媳婦,你生得這般好看,若是有人開口提親,你叫姑娘應還是不應?&rdo;榆錢兒沉默了片刻,這才扭捏道:&ldo;我一切都聽姑娘的,反正她不會害我。&rdo;自己的事情還沒說完,榆錢兒就又開始操心柳葉兒了,&ldo;哎,姐姐,我看姑娘好像有意将你配給公子呢,那樣俊的人,每天光是瞧着都高興哩。&rdo;柳葉兒卻是沒開口。君莫撩俊又不能當飯吃,柳葉兒可沒有榆錢兒那麼重色。柳葉兒是極羨慕榆錢兒的,她活潑淘氣,卻活得快活,若真嫁了大黑個兒,定然是圓滿的一對兒,那大黑個兒就算看在姑娘的份上,也不敢虧待榆錢兒。将來生了兒子,若得了恩典,還能放還奴籍,便是不能科舉,混個小吏當當也是不一定的。可是給郎君做妾?柳葉兒有些黯然,如果郎君在經過她身邊時,能掃她一眼,柳葉兒可能也能心甘情願一點點。但是從來沒有。柳葉兒早就習慣了,在自家主子的光影裡不會有人看得到她這個小丫頭的。而紀澄的手段和能耐柳葉兒也是清楚的。她一路看着紀澄是如何離開淩子雲,又是如何被逼嫁入沈家的,換做是柳葉兒自己,必定是憤恨不甘,不說鬧得兩敗俱傷,總是要鬧一番的,可是她家姑娘沒有。她家姑娘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在逆境裡找到最佳的生存方式。轉圜如意得令人歎為觀止。如今任誰看得出來,當初她竟然狠得下心要殺死如今的郎君呢?柳葉兒知道,她家姑娘在沈家一定能過得如魚得水的。而她呢,如果嫁給郎君,其實也不過就是得了個名頭而已。她永遠越不過她家姑娘去,對于這一點柳葉兒心甘情願,可是她的孩子呢?她不想她的孩子也永遠低人一頭。柳葉兒比紀澄的年紀還大一點兒,也渴慕少年,尤其是像沈徹這樣的翩翩佳公子,一舉一動都蘊含中無窮的魅力,隻是掃一眼就能叫女兒家心跳如雷。可惜柳葉兒跟着紀澄良久,也學會了她的理智。她眼瞧着自家姑娘和郎君之間水深得厲害,表面上和和氣氣的,甚至可以算是恩恩愛愛,但是床單每天早晨都是幹幹淨淨的。因為每天紀澄的床單都是柳葉兒親手洗得的,不能假手外人,别的人就算想打探,也都被敵不過柳葉兒的忠心。忠心歸忠心,但是自己姑娘和郎君兩個神仙鬥法,柳葉兒一點兒都不想去中間當炮灰。更何況,郎君從來就沒看過她一眼。榆錢兒久等柳葉兒回答都沒等到,于是抱着柳葉兒的手臂搖了搖,&ldo;姐姐,你倒是說句話啊?這樣大的福分,可是别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呢。&rdo;柳葉兒冷了臉道:&ldo;既然是福氣,那我讓給你如何?&rdo;榆錢兒這就不說話了,俏皮地吐了吐舌頭,&ldo;你不願意是不是?那你得跟姑娘說一說,不然萬一姑娘下了決心,可就晚了。&rdo;柳葉兒掃了一眼榆錢兒,懷疑她是不是話中有話。榆錢兒現在也不裝傻了,讪讪一笑道:&ldo;我剛才那話的确是試探來着。&rdo;柳葉兒&ldo;啪&rdo;地拍了拍榆錢兒的腦袋,&ldo;你也學壞了。&rdo;榆錢兒抱着柳葉兒的手搖道:&ldo;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姐姐。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是什麼樣的情分?我是怕你沒看明白,所以試探一下你。&rdo;柳葉兒好笑地道:&ldo;我沒看明白什麼?&rdo;榆錢兒道:&ldo;雖然外頭的人都說咱們郎君風流不羁,可我看并不是那樣的。你看屋裡這兩個姐姐,霓裳和羽衣,顔色都不出衆,也不見郎君對她們有另眼相待。&rdo;榆錢兒這話說得可是有點兒虧心,霓裳的确是一般,但羽衣還是堪稱清秀的,當然和紀澄主仆一比,就的确普通了一點兒。&ldo;再看咱們,郎君何曾多看過我們一眼?姐姐,你留意到沒有,郎君每次會來,眼裡看的都隻有咱們姑娘一個人。&rdo;榆錢兒道。柳葉兒算是明白榆錢兒的意思了,虧她小小年紀,卻是個明白人。她究竟是不是那麼喜歡大黑個兒且不論,但至少她讓紀澄知道了,她另有喜歡的人。柳葉兒歎息一聲,想她自問心細,沒想到還不如榆錢兒會打算。在柳葉兒正籌算着怎麼才能不顯山露水地向紀澄表明心迹之時,紀澄已經昏睡過去了,應酬世家大族的客人,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要小心注意,比什麼事兒都累,自然也就容易睡着。到早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簾子照射到床上時,紀澄眨了眨眼睛,習慣性地夾着被子開始在床上滾,以做好起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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