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姜維接到劉禅要求向鐘會投降的命令後,内心的感受是相當複雜的。自己辛苦守護的蜀漢政權不存在了,難道劉禅就這樣将國家拱手送出一點兒不心疼嗎?會不會是權宜之計,以退為進呢?先不說劉禅是否具備這樣的頭腦,但姜維确實是擡舉劉禅了。蜀國人就是這樣,從諸葛亮秉政開始,總是堅定得維護皇帝,甚至到了寵着劉禅的地步,不得不說劉禅有時表現出的愚蠢是被慣的。不管怎樣,一盤大棋在姜維的頭腦中開始形成,能不能想辦法曲線救國呢?也就是先假意向鐘會投降,利用鐘會與鄧艾之間的矛盾尋找機會,最終引得魏軍内部出現混亂,姜維再借機帶領蜀軍及蜀地民衆實現複國,當然仍然尊劉禅為一國之主。姜維的想法能否行得通暫且不論,就像劉禅這樣的君主還值得為他去複國嗎?也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姜維的計劃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然而,蜀地局勢的發展卻在向着姜維的思路漸漸靠近。鐘會與鄧艾之間果然勢同水火,并且鐘會已經成功搞掉了諸葛緒和鄧艾,現在是一人獨大,威震西土。而魏軍留在蜀地的官兵中還有大量鄧艾的舊部,這必然會與鐘會的人馬産生矛盾,而且鐘會的手下也不是鐵闆一塊,各方勢力都有人安插在鐘會内部。姜維覺得,這不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的機會嗎?隻要魏軍内部發生動蕩,蜀國就還有翻盤的可能。所以,姜維投降是假,找機會複國是真。當姜維發覺鐘會可能有反志,内心裡簡直壓抑不住的激動。姜維由此判斷,隻要鐘會反,魏軍必亂,魏軍一亂,機會就來了。于是,姜維一面在心理上暗示鐘會可以反,要敢反,同時暗中聯絡劉禅,說:“陛下隻需忍耐時日,臣可使社稷危而複安,日月幽而複明。”劉禅對此作何反應不得而知,史書中沒有任何交代。不過,以劉禅的性格估計是無所謂的态度,心想你能複國你就複,隻要複國了還是我做皇帝就行。但劉禅也不可能幫助姜維做什麼,一是他沒這個能力,二是還要裝作一無所知,以便自保。姜維當然不會指望劉禅能做什麼,自己現在隻要促成鐘會真的反了,便一切皆有可能。那麼,鐘會會造反嗎?
鐘會字士季,是曹魏前太傅鐘繇的幼子,為人聰慧敏捷,博學多聞且精通玄學,與竹林七賢中的許多人都有交流,與夏侯玄、諸葛誕這樣的人物也有交往。鐘會的發迹是從司馬師淮南二次平叛剿滅毌丘儉、文欽時開始,鐘會作為随從掌管機要,參贊策劃。司馬師突然病亡後,鐘會協助司馬昭掌控軍權,在司馬氏權力交接時出謀劃策,深得司馬昭的信任。淮南第三次平叛時,鐘會緊跟司馬昭左右獻計獻策,時人都稱其為司馬昭身邊張良、陳平式的人物,鐘會也因此引以為傲。但鐘會為人性格陰險,擅長陰謀詭計,随着地位、權力的不斷提升,仗着有司馬昭的寵信,鐘會開始插手朝廷事務和官吏任免,與自己意見相左之人便要整治,甚至竹林七賢中的嵇康因為對鐘會不敬便遭受讒言被殺。當司馬昭提出伐蜀計劃時,朝廷内外隻有鐘會表示大力支持,并受命統軍伐蜀,終于成就了攻滅蜀國的蓋世功勳,鐘會的名望一時間達到頂峰。那麼,鐘會為什麼在成就大功之後起了反心呢?鐘會為人詭計多端,擅搞陰謀。鐘會在書法方面的造詣很高,而且善于模仿别人的字體。構陷鄧艾時,鐘會命人攔截了鄧艾寫給朝廷的上書,模仿鄧艾的筆迹改寫其中的言辭,顯得居功自傲,狂悖無禮。然後,又截留了司馬昭給鄧艾的回書,重新改寫後發給鄧艾,令其疑窦叢生。最終,司馬昭、鄧艾在鐘會的導演下變得越來越互相猜忌。陰謀家往往也是野心家,鐘會認為自己是不世出之奇才,水平比司馬家也不在話下。司馬家通過權謀一步步占據了曹魏的天下,自己憑智慧和能力也可以主宰這個世界。反正曹家的江山眼瞅着就要讓與他人,那這個他人為什麼不能是自己呢?鐘會是個相當自負且有野心的人。平定蜀國後,鐘會的功勞不在鄧艾之下,難免功高震主,而鄧艾的下場就擺在眼前。雖然鄧艾成為階下囚,鐘會也從中下了黑手,但關鍵因素還在于司馬昭的态度。如果司馬昭覺得鄧艾功高震主,可能尾大不掉,那麼兔死狗烹的結局就不僅僅隻發生在鄧艾身上。現在鄧艾被打下去了,下一個也許就是鐘會。因而鐘會意識到,要想避免鄧艾的悲劇,就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先發制人。巧的是,被鐘會引為心腹的姜維正需要利用鐘會的野心,所以不斷的暗示鐘會應該自立。鐘會以為憑自己超群的智謀再加上姜維這個蜀國,甚至是全天下最善戰的将領鼎力相助,自己起兵後将會無往而不勝。盡管鐘會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司馬家的步步提攜,但在利益面前,特别是為權力而鬥争的時候,野心家從來不會顧及誰對自己有恩,反而還要恩将仇報。
其實,很多人并不看好鐘會。當初,鐘會受司馬昭寵信與日俱增,可司馬昭的夫人王元姬就說:“鐘會見利忘義,喜歡挑起事端,對他太過恩寵一定會生事作亂,不應委以重任。”王元姬是曹魏前司徒王朗的孫女,頗有遠見,識人獨到。曹魏著名的女預言家辛憲英曾對侄子羊祜說:“鐘會做事恣意放縱,這不是長久為人臣的态度,恐怕他有異志啊。”就連鐘會的兄長鐘毓也提醒司馬昭說:“鐘會愛玩弄權術恐難自保,不應讓其專權獨斷。”鐘會伐蜀出兵前夕,司馬昭大将軍府西曹屬邵悌也曾對司馬昭說:“鐘會此人難以信任,不該讓他帶兵出征。”司馬昭卻笑着說道:“蜀國連年征戰,可謂師老民疲,現在攻取蜀國隻在指掌之間,可許多人都說不行,唯獨鐘會與我意見相同。滅蜀之後,中原将士人心思歸,而蜀地遺留的百姓仍舊心懷震恐,這些人怎麼會和鐘會一起作亂呢?假如鐘會真的反了,隻會給自己招緻滅族之禍。”然而,鐘會此時可想不到這些。這時的鐘會征服了蜀地,收降了姜維,打掉了鄧艾這個最大的競争對手,麾下二十多萬兵馬士氣旺盛,鐘會自然意氣風發,躊躇滿志,覺得自己不日便可統禦華夏了。恰在此時,鐘會收到了司馬昭的來信,信中說:“恐鄧艾不甘接受懲處,現已派中護軍賈充率領步騎萬人進入斜谷,屯于樂城,我也将率部十萬屯于長安,想必不日即可相見了。”鐘會看信後大驚失色,不禁對手下親信說道:“如果隻取鄧艾,相國明知我一人就可獨自完成,如今卻攜重兵前來,必是對我不信任,懷疑我有異樣。不如立即發難,事成可得天下,不成也可退保蜀地,做個劉備式的人物又有何妨!”
由此,鐘會更加堅定了起事的決心,他打算派姜維率領蜀軍出斜谷,自己親率大軍随後。首先向東占領長安,之後令步兵、騎兵水陸并進,水路由渭水入黃河,五天便可抵達孟津(洛陽附近的黃河渡口),然後與陸路騎兵會師于洛陽,如此便可一朝定天下,當然鐘會起兵還是要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公元264年二月,三朝太後郭太後去世了,鐘會心想這個女人死得太是時候了,于是對外宣稱,郭太後生前有遺命,要自己起兵廢黜司馬昭。鐘會将魏軍中護軍、郡守以上的官員以及蜀國的一些舊官吏請到成都宮中的朝堂之上,先是為郭太後發喪,接着向衆人宣讀了僞造的太後遺诏後要衆人表态,是否願意跟随自己起兵讨伐司馬氏。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鐘會可是司馬昭的心腹愛将,是司馬昭身邊的張良啊,怎麼突然就要起兵反司馬了?衆人面面相觑,一時跟不上節奏,都顯得猶猶豫豫。鐘會見狀沒有多說廢話,凡是願意跟随自己的授予官職,并安排他們接管各軍。而那些猶豫不決,甚至不願配合的将官則一律關押起來,之後緊閉宮門,派重兵把守。隻有衛瓘說自己身體不适,鐘會允許其出宮住在了外面。不知是鐘會沒拿衛瓘當回事兒,還是完全相信了衛瓘,其實鐘會對這個司馬昭派給自己的監軍衛瓘一直有所提防,甚至想借刀殺人,命衛瓘去收鋪鄧艾。假如當時鄧艾抗命,衛瓘恐性命難保。沒想到衛瓘順利緝拿了鄧艾,并沒引發什麼亂子。
鐘會有個帳下督名丘建,以前是征蜀護軍胡烈的手下,鐘會對其十分信任。不過鐘會起事,胡烈便是不予配合的将官之一,結果和其他将領一起被關押起來。胡烈是曹魏前車騎将軍胡遵之子,兄長胡奮任職曹魏鎮軍大将軍,胡奮年輕時曾追随司馬懿平定遼東立下功勞,所以胡氏一家對司馬家表現得十分忠誠。現在丘建念及與胡烈的舊情,便請求鐘會允許其派一名親兵為胡烈倒水送飯,這樣胡烈就與外界有了接觸。胡烈于是給外面的兒子胡淵寫信,謊稱說丘建透露,鐘會要反,已經挖好了大坑,準備将不願起事的官兵全部殺掉後埋入坑中。消息一下子在外面傳開了,其中很多士卒都與被關押的将領們非親即故。本來鐘會起兵就已經令衆人驚愕,沒想到鐘會還要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對付自己人,于是各個軍營中開始鼓噪起來。盡管士兵們叫嚣得氣勢洶洶,卻沒人敢挑頭鬧事,都怕擔上挑動嘩變的罪名。這時,胡烈的兒子胡淵站了出來,胡淵隻有十八歲,為了營救父親,胡淵帶上父親的老部下就從軍營中沖了出來。衆人一看有帶頭的,于是拿起兵器,跟着胡淵洶湧而出,直奔宮中而去。鐘會聽說有些将士企圖作亂,便問姜維的意見。姜維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于是建議鐘會将不服從的官兵一律斬殺,想的是先讓魏軍自相殘殺,然後自己再帶領蜀軍殺掉鐘會,重新恢複蜀國,迎立劉禅。鐘會見一下子要殺這麼多人,自己的實力必然大損,因而猶豫起來。但外面的士兵越鬧越兇,鐘會想想,如果讓這些關押的将領和自己原先的部下士卒會合起來,局面必然失控。于是一咬牙,鐘會決定殺。當派去的人準備殺掉關押的将領時,不想屋内的人已經用幾案頂住了房門,誰也進不去,鐘會的手下隻得奮力用刀砍門,一時宮内大亂。而外面的士卒這時已架起梯子翻越宮牆進入,而後與鐘會的人打了起來。屋内關押的将官便趁亂爬出屋子與手下會合,随即便加入了戰鬥。鐘會本是文官出身,面對一群瘋了一般的士卒丘八,頓時沒了主意。隻有姜維立即率領手下的蜀軍以及鐘會的親兵與亂軍展開厮殺,然而宮外的亂兵如潮水般湧進宮内,姜維護着鐘會左右拼殺,想的是現在還不能讓鐘會死,但終究亂兵太多,寡不敵衆,姜維在親手斬殺了五、六個亂兵後也死于亂軍之中,蜀将張翼、蔣斌等也在混亂中被魏軍殺掉。這下鐘會慌了,帶着手下親兵在宮中像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被亂軍截住後,衆人一擁而上将鐘會及一幹人等全部擊殺。鐘會死時四十歲,一同被殺的還有鐘會從兄長鐘毓那裡過繼來的一個兒子鐘邕。
鐘會一死,成都城内頓時大亂。魏軍到處縱火搶掠,見人就殺。大家都知道,這場動亂是由鐘會反叛引起的,姜維也沒少挑唆,于是亂軍将姜維的妻兒找到後殺死,前蜀國太子劉睿、尚書衛繼及一批蜀國官吏同樣在混亂中被殺。前曹魏名将龐德的兒子龐會此次也随魏軍一同伐蜀,成都大亂後,龐會找到了關羽在蜀國的後人,将關羽的後代全家滅門,總算為父親報仇雪恨。無論鄧艾還是鐘會,兩人在蜀國被滅後都采取的是安撫政策,蜀地一直比較穩定。現在兩人都不在了,成都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這時,監軍衛瓘站了出來開始整頓秩序,令各級将領整肅部伍,不得繼續濫殺。因衛瓘是目前魏軍中最高級别長官,魏軍将士都怕萬一秋後算賬回不去中原可就麻煩了,于是聽從了衛瓘的命令,成都局勢這才漸漸安定下來。鄧艾的舊部忽然想起被押解進京的鄧艾父子是幾天前離開成都上路的,現在應該走的不遠,一夥人立即縱馬狂奔終于追上了押送鄧艾的囚車,然後将鄧艾父子救了出來準備再回成都。衛瓘得知此事後開始犯了嘀咕,心想,當初鐘會陷害鄧艾謀反時,自己也是同意且參與了的,現在鐘會不在了,如果讓鄧艾回來,魏軍都會聽他的,那還能放過自己,自己豈不是要大禍臨頭?想到這兒,衛瓘當即命将領田續領兵前去追擊鄧艾,叮囑說如遇反抗,就地擒殺。田續以前是鄧艾的部下,在攻打江油城時,田續因畏縮不前受到鄧艾的申饬,甚至要将田續斬首。但鄧艾當時正是用人之際,所以又饒過了田續。因此衛瓘派出田續追擊鄧艾,還說:“這下你可以為江油之恥報仇了。”最終,田續在綿竹以西遭遇到鄧艾一夥,不容分說便将鄧艾父子等人全部斬殺。鄧艾怎麼也不會想到,要算計他的人何止鐘會,人不能太狂啊。後來,鄧艾留在洛陽的兒子也被全部處斬,妻子和孫子們被遷徙到了西城縣(今陝西安康地區)。鐘會有侄子鐘毅、鐘峻等同樣在洛陽被捕下獄,論罪當誅。但司馬昭代表朝廷說:“鐘峻等人的祖父鐘繇,在三祖(曹操、曹丕、曹睿)時期都出任三公,輔佐王業,創立功勳。父親鐘毓,曆任京官、外職,鐘家應在祖廟中留有牌位。”司馬昭的意思是不讓鐘家絕後。鐘會的兄長鐘毓這時已經去世,有人說,因為鐘毓曾向司馬昭密告,說鐘會使用權術,不可授予專斷大權,所以司馬昭才赦免了鐘峻兄弟。
不管怎樣,鄧艾、鐘會兩位千古名将相繼隕落,鄧艾敗在了狂傲貪功的性格,鐘會則輸在了陰謀和野心上。兩人原本都頗具才華,且已位極人臣,但卻好高骛遠,心存妄想,在立下大功時卻沒有考慮可能的禍患。因為時事瞬息萬變,機會則轉瞬即逝,二人都以為自己把握住了機會,卻因誤判導緻身敗名裂,家族蒙難。其實,兩人以往在判斷形勢,把握機會方面都做的相當出色,但那是在對待别人的時候。現在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在獲取了巨大的名位之後,兩人都對形勢的認知産生錯誤,甚至是幻覺,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吧。
蜀國滅亡了,但蜀中的事情還沒完,司馬昭對蜀地有着自己的全盤考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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