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木門,灰衣青年亦躬着身子,極是恭敬,回話道:“老師,有客來訪,已經出示了令牌,曾是自家人,可見否?”
木門内兩聲咚咚的點地聲,回了一聲:“請進。”
灰衣青年推開木門,卻退到了門邊,伸手引入内裡,對楚叔與蔣泊甯道:“請進吧。”
那石屋裡頭幽深昏暗,看不見半分人影,更似石墓棺椁,叫人頭皮也發麻。蔣泊甯停在門外,一步也不敢向前。正踟蹰着,楚叔伸手在蔣泊甯背後輕輕一拍,道:“進去吧。想來你有許多話要與先生說,楚叔我在外頭等你,莫要害怕!”
蔣泊甯瞧着楚叔那神情,雖仍有些懼怕,卻也心安了兩分,頓了片刻,咬牙擡腳邁進了門檻。
足尖落地,但見石屋中燈光頓現。内裡正對木門處忽地亮堂起來,木案、書架、油燈,有一鶴發老人晃着手中木棍,将那棍尖的點點星火弄滅。
老人将那木棍丢到木案的石碗裡頭,那碗中有水,将剩餘的火星盡數吞噬,青煙飄起,缭繞煙氣之中,老人擡起頭來。蔣泊甯隻見那雙眼渾濁無光,老人白眉白須,滿面盡是皺紋,仿佛是那塊朽木刻出來的面容一樣,就要随着那原本的朽木一同腐爛一般。
蔣泊甯瞧着那張臉,一瞬竟愣住了,忘了行禮,似乎也變做了另一座木雕,直直地杵在了門口。
鬼谷子擡起眼來,沉重的眼皮微微眯起來,眼下皺紋漸深,下巴處白須微動,道:“你是何人?來自何處?”
聽了這話,蔣泊甯才回過神來,拱手朝鬼谷子舉了個躬,往前走了兩步,将那信函放到木案上,退回來,道:“晚輩泊甯,墨家泊甯,得巨子唐姑果提及,經前輩門生張儀夫人引薦,特來拜見鬼谷先生。”
鬼谷子未曾看那信函一眼,右手緩緩擡起來,擎住那油燈,往前推了推,道:“墨家?泊甯?”
蔣泊甯一聽,眼中一亮,嘴角忍不住笑意,猛地點頭回應,道:“正是正是!巨子曾說,鬼谷子知道泊甯!”
鬼谷子放在油燈旁的手往空中擡起,樹根一樣的手指輕微屈卷兩下,沉沉道:“孩子,你走近一些。”
蔣泊甯此刻心中又驚又喜,哪裡還有半分懼意,隻兩步往前撲,攀住了那木案,幾欲哭出來,道:“先生!”
鬼谷子面上神色未改半分,那雙眼照舊混沌難辨,朦胧得如同染了翳的眼珠往下轉,落在那封銅管書信上,手指在木案上摸索,握住那銅管,發灰的指甲扳開上頭泥封,将裡頭的羊皮紙摸出來,緩緩在桌上鋪開,指尖覆上去。蔣泊甯見那上頭不過一片凹凸的點迹,未見一個字,似是用針或刀尖一個個摳出來的一般,竟像是盲文。戰國時,已經有盲文了嗎?
鬼谷子聲音低啞,似是喃喃,道:“張儀夫人?是了,是我明鏡丫頭!”鬼谷子往羊皮紙上摸索的指尖一瞬停頓,蔣泊甯隻見鬼谷子那雙白眉皺起,心中一緊,想要問明鏡究竟說了什麼,話到嘴邊,卻又不敢開口,隻緊了攀住木案邊緣的手指,連骨節都隐隐發白。
鬼谷的指尖繼續往後,蔣泊甯一顆心狂跳,隻覺得胸口連着肩背都緊繃酸軟起來。鬼谷讀完了信件,雙手垂在木案後,似是思忖半晌,正當蔣泊甯心焦難耐時,才聽見他道:“明鏡可給你另一封書信了?”
“有!”蔣泊甯大喜過望,隻覺得家近在眼前,一瞬手忙腳亂起來,從袖帶中又掏出了另一幅封銅管信來,手腕酸軟,險些将那信摔在地上,方才雙手捧着銅管信放在鬼谷子身前的木案上,又怕鬼谷子看不見,又往前推了推。
鬼谷子卻不接那銅管信,長長歎了口氣,聲音沉得如同來自遠古:“孩子,你可知,明鏡是何來曆?”
那一瞬,蔣泊甯隻覺天靈蓋都一涼,心似乎沉入這鬼谷深處,泡入那幽幽山風之中。蔣泊甯嘴角抽動,哭笑不得,兩行淚一瞬湧出來,“先生,這是,說的什麼?”
鬼谷子說出口的那一刻,那一片片曾被蔣泊甯抛諸腦後的細節似被山風吹回,為何明鏡聽見她将水銀說做汞時,是那般神情?為何明鏡要她與芈八子站作一隊?為何明鏡會說公子稷要出他國為質子?
蔣泊甯冷笑出聲,眼中淚珠落下,鬼谷子那皺紋橫布的臉又清晰起來。蔣泊甯聲音顫抖,道:“明鏡來此處,已經多久了?”
鬼谷子聲音不見起伏,“二十年前,明鏡大病一場,醒來,便是如今的明鏡了。”
二十年。蔣泊甯一瞬隻覺得石屋中一片昏暗,一瞬連同那木案上的幽幽燈光也被黑暗吞噬。
二十年,明鏡随張儀走遍中華南北,如今,明鏡也還是明鏡。他日,蔣泊甯,也隻能是唐泊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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