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陳恪皺眉道:“跟你有什麼關系?這分明是沖着我來的!”“沖着公子?”杜清霜不解道:“這跟公子有什麼關系?”“我問你,你停唱多久了?”陳恪又去拉她的手,杜清霜又抽,卻沒抽動。“去年五月最後一場唱完,一年半再未有演出。”杜清霜隻能任由他握着,輕聲道:“這一年半來,我足不出戶,隻在水榭裡教人唱歌。”汴京春寒(中)“這裡是汴京城,色藝雙絕的歌姬層出不窮。一年半的時間,足以讓人忘掉你。”陳恪淡淡道:“那勞什子遼使,初來乍到,怎麼會知道你這個曾經的歌仙呢?”“……”杜清霜安靜的聽他講道:“還有,京城皆知,你是我陳三郎的女人!”聽到這,她慘白如紙的臉上,終于閃過一抹羞紅,陳恪便霸道的将她摟在懷裡,放在膝頭上道:“我雖然還不算什麼大人物,但好歹也是大宋狀元、開疆拓土的功臣,還有一票鎮得住場子的兄弟。以及……勉強能叫一聲‘姨夫’的官家。”杜清霜心中不禁無力道,什麼叫‘勉強能叫姨夫’。“更不要說,隻要有些門道的人,就該知道,汴京錢号和我的關系。”陳恪聲音漸冷道:“若不是處心積慮的想算計我,真想不出誰敢跟遼人,嚼這個舌根!”杜清霜這才明白,其實他也沒有證據,隻是憑直覺判斷,這次的事件,絕對不會是意外引起的。“那會是什麼人?”“還不知道,”陳恪搖搖頭道:“我得罪的人不少。”說着輕嗅一下她的小手道:“清霜,跟我回家。”“……”杜清霜沉默良久,還是搖頭道:“公子,我不……”卻沒注意到,陳恪是說‘跟我回家,’,而不是‘跟我回家吧?’。這是告知,而不是商量……話音未落,便被陳恪一下扛在肩上。她是那樣的輕盈,陳恪都感覺不到什麼分量,就站了起來。“快放下我。”見他大步往外走,杜清霜大窘。陳恪卻不為所動。“我不能走,她們還被困着呢。”杜清霜小聲哀求道:“她們都是無辜受我牽連的……”“你男人回來了,就輪不着你操心了。”陳恪出去走一圈,染上了嚴重的霸權主義。竟然用在自家女人身上。可惜這個年代,也沒有女權主義……他推門走出去,對外面呆若木雞的侍女道:“趕緊給你家姑娘收拾收拾。待會兒有人接你們過去。”“是……”侍女們能逃出樊籠,自然歡喜雀躍。陳恪又對小杜和一幹頭牌道:“我宣布,你們都被我收編了。”“公、公子。”小杜仗着和陳恪熟,結結巴巴問道:“收編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做他家的歌妓?那也是個不錯的歸宿啊……“這個以後再說,總之,你們受我保護了,有人欺負你們,就報我的名号。”陳恪說着有些黯然道:“好像我的名号也太不好使。這樣吧,我會留人在這裡保護你們,還是這個實在……”說完,便扛着羞得不敢擡頭的杜清霜,大步離開了天音水榭。隻留下一院子瞠目結舌的女人。~~~~~~~~~~~~~~~~~~~~~~~~~~~~~回到家時天已擦黑,陳恪帶着杜清霜,拜見了父母大人。陳希亮其實對杜清霜不甚感冒……陳家怎麼也算256文學,還沒娶妻就先納妾,實在不成體統。更何況。這小妾還是個昔日的名妓。好在他心事重重,一直面色陰郁,倒也看不出是針對誰來。曹氏卻是個聰明人,她早看明白了,陳家一門老小都不賴,可隻有陳恪。才是那決定家族高度的一個。說白了,陳家這艘船,能開到哪,是個什麼結局,都在這小子身上。她怎麼會放過這個送溫暖的機會?便埋怨陳恪道:“也不挑個日子,就這麼毛毛躁躁帶回來,清霜這天仙般的丫頭跟你了,我都替她屈得慌。”說着親熱的拉着杜清霜的手道:“今天不作數,等我挑個黃道吉日,總要體體面面将你迎進門。”杜清霜是哭笑不得,她本來就沒想過進陳恪家的門。因為她實在聽過太多昔日姐妹,歡歡喜喜入豪門,卻沒個好下場的故事了……伏低做小、與婢女無異、郁郁而終、甚至被妒婦趕出家門……她的天音水榭裡,就收留着不少這樣的。誰知道出了這些事情,又被陳恪霸道的擄來,徑直拜見父母……她是又高興又無奈。高興的是,這說明他願意給自己個名分。無奈的是,卻沒問問自己,到底想不想要這個名分?好在她也不用多說什麼,隻需聽長輩說就行,好容易熬到晚飯結束,曹氏便領着她往後院去安排住處。陳恪則和陳希亮到書房說話。“父親,朝廷對案子怎麼看?”借着明亮的琉璃燈,陳恪看到陳希亮臉上的皺紋十分明顯。“在我追問之下,府尹大人跟我交了底。”陳希亮臉色疲憊道:“其實當初放過那幾個遼人,是樞密院直接壓下來的。”“樞密院?”陳恪的心咯噔一聲。這不奇怪,朝廷的外交、軍事、政治,但凡跟西夏與遼國有關的,都歸樞密院管。“嗯。”陳希亮點點頭,輕聲道:“上頭口風很緊,我打聽了好些日子,才從親家那裡,知道了點内幕。”他說的親家,就是五郎的老丈人王鹹融,作為當世第一将門,且父親為前任樞密使,樞密院沒有能瞞得了王家的秘密。“什麼内幕?”陳恪問道。“遼國與唃厮啰聯姻了……”陳希亮沉聲道。“什麼時候的事?”陳恪一驚道:“我這裡,竟完全沒消息!”“去年下半年,西夏還在河湟吃了大敗仗,這你知道吧?”“嗯。”陳恪點點頭道:“西夏相國沒藏訛寵,發兵擄掠唃厮啰領土,唃厮啰發兵迎戰,大敗西夏軍隊,俘虜西夏六名酋長,繳獲頗多。之後吐蕃人乘勝進軍,繼續招降了隴逋、立功、馬頗三族人馬。據說西夏失地千裡,甚至動了遷都的念頭。”之後他就在海上漂着了,也不知道後續如何。“五郎他嶽父說,西夏之所以遭此慘敗,主要是沒藏訛寵與國内掌兵權貴矛盾太深。”陳希亮道:“那些人坐觀他慘敗而按兵不動。就連沒藏訛寵威脅遷都都沒用。後來沒藏訛寵實在沒辦法,隻能向遼國求援。經過這次大戰,遼國對唃厮啰刮目相看,竟沒有出兵,反而派遣使者送宗室女,嫁給他的長子董氈為妻。唃厮啰欣然接受,并上表對遼國稱臣,方才休戰,回到了本土。”“這下,如果我們再和西夏作戰,隻要遼國發話,唃厮啰可能不會再幫我們策應了。”陳希亮歎口氣道:“本來朝廷就打不過西夏,這樣一來更沒法打了。你說朝廷敢得罪遼人麼?”陳恪的臉色也凝重起來。怪不得遼使這麼嚣張、怪不得朝廷不敢得罪他們……“如今,遼使不僅讓朝廷把六郎,交給他們發落,還要連坐、賠款、官方道歉。”陳希亮氣憤難平道:“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同意把六郎交給遼人的,竟還大有人在。”“這不奇怪,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多是讀書人。”陳恪冷冷道:“在他們看來,遼大人的心情和顔面,可比一個區區的國人重要多了。”“發牢騷有什麼用?”陳希亮搖頭道:“你可千萬别亂來,我不讓五郎回來,就是怕他惹出禍端,雪上加霜!”“我曉得。”小亮哥這是用老眼光看人了,陳恪在外獨當一面這麼多年,還能像當年那樣毛躁?陳恪也不多言,點點頭道:“官家什麼态度?”“官家沒有态度……”這種事兒,趙祯自然越晚表态越好。“相公們呢?”“富相公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自己來處理此事。”陳希亮道:“韓相公沒有表态,但沒有表态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和富相公唱反調了。”頓一下道:“官員們也大緻分為兩派,一派認為應當交出人來,息事甯人。另一派則堅持國格不可辱,堅決反對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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