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店不糙啊。”推讓之下,趙宗績坐了正位,笑道:“看來是要大幹一場。”“這話可别到門外說,讓人家東家聽見,會攆我拿錢走人的。”陳恪坐在主人位上,招呼衆人吃水果道:“我就是個穿針引線的,把我們蜀中的富戶,和本地的财主拉到一起,人家念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才讓我入了點股份。”“本地财主,說的是不是那些藍帽回回?”一個貴公子問道,看在趙宗績、曹評的面子上,他對陳恪還算客氣。“是。”陳恪點點頭道。“這些人有錢?”另一人問道:“總覺着他們神神秘秘的,也不大跟外界來往。”“那是你光玩去了,”有一人爆料道:“我可知道,這幫人是做錢生錢的買賣的,北邊的邊商,十個有九個是他們的主顧。”“看見了,剛才樓下,瞧着侯義、李全幾個汴京城有數的大财主都來捧場。”那公子又道:“看來,這路神仙平時還真是藏得深!”“管他是哪路神仙,能借錢給我就是好神仙。”另一人兩眼期盼的盯着陳恪道:“仲方,你不幫着問問東家,怎麼個規矩、多少的利息。”“好,我給你問問。”其實陳恪就可以解答,但他畢竟是個讀書人,還是要盡量撇清的。拉了拉手邊一根線,敲門聲便響起,一個身穿皂衫,頭帶八角帽的一賜樂業人走進來,看打扮就知道,這是錢号裡的經濟。禮貌的朝衆人躬身施禮後,陳恪把那人的要求,對他一說,這位經濟便笑道:“那要看你借多少了。像劉公子這樣的身份,一千貫以内,不需要任何抵押,憑你的名号就能借出來。至于利息麼,開業優惠,月利三分。”月利三分,折成年利是百分之三十六。現在汴京城典當業普遍的年息都在三四成左右,但是,必須要全額質押才能貸出來。若是無抵押的信用貸款,年利都要達到六成的。見利息如此之低,衆人登時都來了興緻,問道:“那要是有質押呢,能給到多少?”“足額質押的話,月利兩分五。”經濟微笑道:“月利兩分五,就是年利百分之三十。絕對是全汴京城最低價。這還不算什麼,頓一下,他又放出個重磅利好道:“借款超過萬貫的大客戶,全額質押的情況下,月利可以再降!”“降多少?”衆人感覺心跳有些加快道。“一萬貫月利兩分四,兩萬貫兩分三,三萬貫兩分二,以此類推,直到十萬貫月利一分五封頂。”月利一分五,年利就是百分之十八,這在習慣了高利貸的宋朝人看來,跟白送沒什麼區别了。“奶奶的,果然是大優惠啊!”那劉公子喘着粗氣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營業?”“今天就可以辦理。”經濟彬彬有禮的笑道:“去官府辦了質押手續,當日便可提款。”“諸位,我失陪了。”劉公子一下蹿起來,朝着趙宗績抱拳道:“回頭我請客!”說完,嗖得竄下樓去。“我們也失陪了。”衆人一看,心說我們也别待着了,這錢号有個幾十萬貫撐了天,晚了可就貸不到了。說着便鳥獸四散了。那經濟也躬身退下。雅間裡,除了陳恪,隻剩下趙宗績了。兩人相視苦笑道:“都是讓十三行鋪給鬧的。”趙宗績現在恨不得披着兩片麻袋上街,自然不會摻和。他奇怪道:“曹國舅有百萬貫家資,怎麼曹公正也湊這熱鬧?”“百萬貫家資,不一定能拿出十萬貫錢來。”陳恪笑道:“弄不好就得變賣産業,那可都是下蛋的金雞啊。現在有這麼低利息的貸款,不用的話不是傻子麼?”“你們不怕賠錢麼?”趙宗績關心起好兄弟來。“哈哈哈,全額質押怎麼可能賠?”陳恪笑道:“月利兩分已經是大賺了,是那些典當行太貪婪了,非要把人的血吸淨!我們這家不一樣,我們放水養魚,利人利己。”說這話,他臉都害臊。但跟那些九出十三歸的當鋪比起來,卻又是理直氣壯。說完,他意味深長的望着趙宗績道:“兄弟,你知道麼,曆朝曆代,都是被高利貸毀了的……”開張“這話,”趙宗績呷一口茶,笑道:“有些危言聳聽了吧,我最近看了很多史書,可都沒聽到過這種說法。”“一點也不誇張。”陳恪搖頭笑笑道:“你之所以在書裡看不到,是那些編史書的人,要麼腦子裡灌了漿,要麼故意不說。”“為何?”趙宗績問。“無它,人總要為自己的利益集團服務。”陳恪淡淡道:“那些寫史書的文官們,家裡本身就是放高利貸的,他們怎麼可能把這黑鍋背在自己身上呢?”“願聞其詳。”“高利貸在城市就是典當行,在農村則是地主。”陳恪輕聲說道:“大宋之前曆朝曆代,盡管有關市之征、山澤之禁、鹽鐵之榷,但這些隻是小菜,國家的真正主食,是農業和農民。農業提供了主要稅收,農民還負擔者主要勞役。所以我們先隻看地主放高利貸的危害。”“對于高利貸的危害,我大概知道一點,把借錢的貧民搞得身無分文、家破人亡。”趙宗績道。“不錯,但這是表面現象,不是真正的危害。”陳恪道:“農村的農民,最好的狀況,便是家裡有十幾畝地,七八口人。自己種糧食種棉花,養雞養豬,可以自給自足,再用剩餘的農産品,到集市上去買些鹽鐵等必需品,手裡就不剩什麼錢了。但因為唯一的負擔是朝廷的賦稅,所以生活還算将就。”“這已經是很不錯的農民家庭了。”趙宗績點點頭道。“但他們抵禦風險的能力極差。一旦遇到了荒年,紅白喜事、生老病死等狀況,收入減少或者開支大幅增加,就不得不靠舉債過關。而向周圍的貧農借錢是不可能的,隻能向地主借。”“一直到這裡,這家人還想着,自己第二年好好幹,緊緊褲腰帶,就可以還上高利貸,從而過上原來的正常生活。”陳恪接着道:“可是,他借的是高利貸,且是他沒有議價能力的高利貸,第二年他收成好了也沒用,因為多收了鬥,糧食的價格就會下降,他還是還不上。”“另一方面,農村的高利貸,比城市裡的要野蠻多了,往往每年利息的增長,要超過農民那點微薄的收入。農民忙活一年,往往隻能還上新增長的利息,這還是好年景,若是年景差,連吃飯都成問題,又何談還債?而欠款卻利打利利滾利,越來越高,最後隻能把自己的地、牛、妻子兒女,乃至自己,抵給地主還債。”“一旦遇到荒年,大規模的農民無以為繼,其後果必将是大規模的土地兼并,農民要麼成了佃戶,要麼背井離鄉成了流民。”陳恪認真的給這小王爺,講述在别處可學不到的興衰之學:“還有兩個因素推動了這種現象。一是土地在多年耕種後會退化,産出會越來越少,能養活人口的數量自然減少。另一方面,隻要沒有大規模的戰争,人口就會慢慢增長。時間一長,兩相作用,又會使土地兼并、農民破産益發嚴重。”趙宗績聽得無比認真,連發問都忘了,隻在那裡默默的做筆記。“而對一個王朝來說,這兩個問題,都是緻命的。土地兼并,使國家大量的财稅之源,聚集到了豪強地主的手中。比起如綿羊般馴服的農民,地主們狡詐而有力,他們通過種種政治特權,可以有大量的田畝免稅。再賄賂地方官吏,使應稅的田畝和免稅田混淆,或者幹脆瞞報田畝,總之有的是辦法逃脫稅負。則朝廷的收入必然銳減。”“農民破産的危害更嚴重,方才說過,破産農民有兩個流向,一個是給地主作佃戶,一個是離開家鄉、成為流民。無論哪一種,都會導緻國家納稅人的減少,承擔勞役的人群縮小。”陳恪緩緩道:“這又會使沒有破産的農民負擔加重,從而使更多的農民破産,産生更多的流民,導緻遍地土匪、強盜的情況。匪亂橫行必然民不聊生,更多的農民無法生存下去。這時候若是再遇到連續荒年,必然會出現大規模的農民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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