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兩個人,一條黃狗。
“沒人來。”溫翎說。
如今的生活團花錦簇,父親穩定的工作,母親壯大的公司,考上大學的妹妹,和自己穩定的學業。
漸漸沒有人知道,他曾經是會說話的。
他不是天生的啞巴。
柯熠辭拿起溫翎手心的小船,放到一邊,雙目與溫翎對視,說:“我們聊聊?你不想聊也可以。”
溫翎下意識搖頭拒絕,他不習慣訴說苦難,那些醜陋的過往仿若烙印于靈魂的斑點,腐蝕他的聲帶,讓他無法怒吼、無法抱怨,他故作堅強地朝前走,無形的泥沼如影随形。
被拒絕的柯熠辭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同情或者難過,通通沒有,他把看起來像爆破現場的沙堡擺在溫翎面前,說:“我們給它起個名字,叫什麼呢?”
溫翎鼻子一酸,伸手抱住柯熠辭,臉龐埋進對方的肩窩。
柯熠辭聽着耳側顫抖的呼吸聲,心道總算叩開蚌殼的一絲縫隙,他輕輕地拍打溫翎的脊背,總有一天,溫翎會告訴他事情的全貌。
收拾好心情的溫翎坐在凳子上,用剩下的橡皮泥邊角料,捏了一隻小狗,守在柯熠辭的沙堡前。
“真是委屈這隻小狗了。”柯熠辭說,“我幫它整修一下房子。”他把朝左邊扭曲的牆壁用手指往右邊頂,拿起牙簽試圖給外牆開一扇窗戶。
溫翎摁下柯熠辭的手,說:“要倒。”話音剛落,搖搖欲墜的屋頂壓得牆壁整體向右傾斜,接着轟然倒塌,溫翎抿唇繃住笑容,眼中波光粼粼。
柯熠辭聳肩,樂觀地說:“好了,它的新名字叫做,小狗的垃圾場。”他捏了一朵紅花放在灰撲撲的廢墟中,拿起手機拍照發朋友圈,興緻勃勃地配文【小狗與鮮花】。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校門口的小時制收費雕塑室,溫翎哪兒都不能去,柯熠辭便帶着他把校區周圍有趣的小店逛了個遍。兩人玩夠了,便離開雕塑室去食堂吃飯,走到半路,柯熠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朋友圈,發出不服氣的聲音:“這人,不懂藝術。”
溫翎疑惑地偏頭看他,柯熠辭解釋:“一個朋友評論我的照片,問我為什麼狗和花都在屎堆裡。”
溫翎第一次收到作品的差評,雖然他僅參與了一部分的創作内容,他比劃【你要回複嗎?】
“不回。”柯熠辭将手機揣進口袋,問,“你下午有課嗎?”
【有一節。】溫翎豎起食指,他比劃【你今天不上班?】
“吃過晚飯,我得去派出所體驗協警生活。”柯熠辭說,“下午回去補個覺。”
【你可以睡我的宿舍。】溫翎比劃【你做協警的時候,我可以旁觀嗎?】
“你不是走讀嗎?怎麼有宿舍?”柯熠辭問,“能旁觀,但就是我忙起來照顧不了你。”
【我不需要照顧。】溫翎比劃,【我媽媽想着留一個床位午睡用,就交了住宿費,但我沒睡過。】
“行啊,我去看看你宿舍。”柯熠辭對溫翎的一切都感興趣,他摟住溫翎的肩膀,擡頭望着食堂門口銀杏樹泛黃的葉片,“秋天了啊,日子過得真快。”
溫翎任他摟着,伸長左臂試探地摟了一下柯熠辭的肩膀,覺得有些怪,姿勢像麻花一樣,于是他放低手掌,放在柯熠辭腰間。
柯熠辭的表情變得古怪,他問:“你喜歡這樣的嗎?”
溫翎以為柯熠辭不舒服,閃電般地收回手,尴尬地背在身後。
“我不是這個意思。”柯熠辭素來臉皮厚,縱使心裡糾結成毛線團,他還是伸手抓住溫翎的手腕,強行扣在自己腰間,“膽子大一點,哥哥脾氣好。”
溫翎的眼睛閃過笑意,他重複柯熠辭的話:“脾,氣好?”
“脾氣,好。”柯熠辭耐心地糾正溫翎的發音,“前兩個字是一個詞。”
“脾氣,好。”溫翎認真地學一遍,湊近盯着柯熠辭绯紅的耳根,溫熱的呼吸噴灑于皮膚表層,柯熠辭頂不住地往旁邊躲一下:“你幹嘛。”
“紅。”溫翎說,“你,熱嗎?”
“倆大老爺們湊一起能不熱嗎。”柯熠辭佯裝鎮定,又舍不得推開溫翎,他一把将溫翎拽進食堂,“進來,這有空調。”
無巧不成書,兩人拉扯打鬧間,碰巧與端着餐盤找位置的楚哲松打個照面。溫翎沒有停下腳步,打算徑直走向打飯窗口,柯熠辭拉了一下他的手腕,溫翎回頭看柯熠辭,被揉亂了頭發。
“哥給你整理發型。”柯熠辭挪動腳步,特意調整親密互動的角度,保證給楚哲松全方位觀看的VIP級視野。
溫翎乖巧站在原地,讓柯熠辭将他的頭發越理越亂,終于柯熠辭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像個鳥窩。”他補救一句,“我去找個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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