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十兩白花花的銀子被那下人施舍般地扔下,别說撫恤了,就連同情之色也不見,還不忘囑咐他們拿了錢不許鬧事,又讓前來幫忙殓葬的放排人以後都機靈着些,别給東家惹麻煩雲雲。
趙水生的媳婦兒牙關緊咬,怒目圓睜想要将那銀子砸那來人,被婆婆死死拉住,“咱們這等人哪裡惹得起這些有錢的老爺?”
旁邊的小閨女也無措地邊哭邊拉着自己的衣角,上有老下有下,争這一時之氣以後的日子可咋辦呢?屈辱地撿起地上的十兩雪花白銀,想着這是父子二人用性命換來的,拿銀錠的手幾乎沉地擡不起來。
其他放排人也未免兔死狐悲,跟着悲從中來,但這一片的愁雲慘霧并沒有對來人造成什麼影響,似乎呆着嫌晦氣,來人将要辦的事兒辦了、要說的話說了,半刻不多停留,匆匆離去複命去了。
栾縣丞對于李康三番兩次為生意場上的事來自己這裡通門路本就頗有微詞,這次放排出了事自然關
注,派了人去了解個大概,氣得沉吟半晌,對李康也十分失望,這才叫來借此好生敲打訓責一番,按理說李康辦的這事兒的确是不少生意人的做法,擱在别人身上栾縣丞不會這麼生氣,正是因為以後要成為自己外甥女婿的人,才如此責之切。
不過李康并不領情,他覺得栾縣丞這是在故意刁難自己、給自己難堪。求着辦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一次不是推三阻四總也不肯幫忙,并沒有因為自己和李曼的關系就多通融些,好容易這一次求成了,出了人命自己也不想的,倒朝着自己撒氣起來,至于什麼撫恤家屬,呵,真當自己年紀小就什麼都不曉了,也不打聽打聽,一人賠五兩,真真兒算不得少了,在這放排的行當裡,說到刻薄不通人情那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自己的。
正年輕氣盛着,被栾縣丞那般不留情面的斥責,李康覺得面兒上十分無光,越想越氣。
甯撞金鐘一下,不打破鼓三千
可連家裡爹娘和哥嫂都來勸自己咽下這口氣,萬不該被訓之後奪門就走,這幾日總是勸着自己好好去陪個不是,呆在家裡也是憋氣,因此出來散散悶。這陣子城裡十分時興去吃酪,家裡也吃過,味兒十分不錯,今兒個不妨親去那鋪子嘗嘗。
好吃歸好吃,卻又碰上個老煙槍,煙熏火燎地惹人心煩,李康心裡暗道晦氣,喝涼水都塞牙,想着趕緊吃完走人。
“…可不是?少說一個月三四十兩啊…”
那老煙槍與同桌的人不知在說些什麼,但李康對于錢财之事十分上心,已經在加速吃酪的手放慢了下來,原本着急要走人的心情也不再迫切,且去聽一聽隔壁那桌在說些什麼。
“能有這麼多?”
“就這,我還是往少了算呢,你們也不想想,若是掙得不多,那錢掌櫃能砸本錢直接另外盤下這間鋪子嗎?”
“那倒也是。”
鄰桌本就是吃酪時候閑聊,用不着壓低了聲兒,因此整個小鋪子裡都能聽見,其餘幾桌有那閑聊磨牙的、或者略知底細的都加入進來,且不忙着去吃酪,隻管給這鋪子算起賬來,一來生意是真的好;二來話趕話都喜歡往誇張些說才有氣氛,算來算去,這麼個小小的、不臨熱鬧街市的鋪子一月起碼得
大幾十兩的利潤,衆人“啧啧”之聲不斷,聽得李康也是頗為驚歎,想着自己走南闖北,夏熱冬寒,有時不趕趟還得偶爾風餐露宿,辛苦一年卻還不及人家這麼一間小小的鋪子,再想着近來的煩心事,暗自歎了口氣,胸口發苦,那香甜的幹酪也難化解一二。
“錢掌櫃可真是會做生意啊,幹啥啥都行,你看人家那酒樓吧,開得風生水起,如今就連不起眼的蜜餞鋪子也賺得盆滿缽滿。”
衆人語氣裡盡是羨慕。
旁邊那個賣花生米的掌櫃生意清淡,愈發連請夥計的必要都無,偶爾過來幾個主顧,那掌櫃的閑了就往坐滿了人的賣酪鋪子裡瞧,長得瘦瘦小小、目光精利,下颌上一小撮山羊胡子,往這邊望的承望頭還微微揚起,瞧着頗有些不甘。
老煙槍他們瞧着,都樂了起來,同是開鋪子的,真真兒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說掌櫃的,你也别死腦筋了,都說甯撞金鐘一下,不打破鼓三千,整天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還不如學學人家錢掌櫃,就那三兩樣就足夠賺的了。”
氣得那掌櫃山羊胡子撅起來老高,“哼”,别過頭去,惹得吃酪的食客哄堂大笑。
“話說回來,這錢掌櫃也算是慧眼識人呐。”那老煙槍不急着将話說完,嘴湊近筒口、盡力猛吸一口,賣了個關子。
可并不能起到什麼引人探聽的興緻。
“切,這誰不知道啊,杜姑娘每每送了貨來咱們碰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誰還不認識咋的?”
那老煙槍被說破心思,“嘿嘿”一笑,吐出煙霧。
聽見有人提起“杜姑娘”三個字,李康心裡一動,這個姑娘他是聽說娘說過的,也知曉錢掌櫃這鋪子裡受歡迎的幾樣吃食都是出自她手,上次自己也曾誇過她好本事,隻可惜從未見過本人。
正如此想着,坐着吃酪的人就起了些小騷動,“哎呦,可巧,那杜姑娘可不就來了麼?”
李康吃得再慢,那一碗酪也早就吃完了,隻不過坐着聽旁邊人八卦罷了,其實這五張桌子着實緊張,吃完了坐一下沒事兒,但是久坐就未免耽誤了後面的食客,那夥計多少都會過來客客氣氣略加催促,但是李康從長相到穿着都與周圍旁人頗為不同,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加之方才一直皺着眉,夥計不敢招惹他,由着他坐着罷了。
他心裡好奇心愈濃,也擡了頭去瞧,到底這能幹的杜姑娘長什麼樣兒。
“姑娘,來啦?”夥計熱情招呼,幫着從驢車上取貨。
杜芊芊今兒個穿了件松花色的背心,松花是春天時松樹雄枝抽新芽時的花骨朵,這種花骨朵的顔色即為松花色了,淡雅應景,配上一頭鴉青頭發,襯得杜芊芊本就白皙的臉蛋愈加鼻膩鵝脂、腮凝新荔,一雙眸子亮晶晶,此刻笑成了兩彎下弦月,笑吟吟地同夥計交談,聲音清脆好聽,上下取貨幫着擺放些置于櫃台上,動作幹淨利落,一看就是個幹慣了活兒的。
看得李康晃了一下神,一個鄉下姑娘居然長成此等的标緻。
再般配也沒有了
如今往來銀錢數目較多,人來人往那麼多隻眼睛瞧着也多有不便,人心還隔着肚皮呢,總是多防備些才好,所以眼下鋪子裡同杜芊芊結賬都不再是當面結賬、給銅錢吊子了,小碎銀子方便且不打眼。
說句杜芊芊自己個兒以前都不敢想的話,她自己枕頭旁邊錢罐子裡的碎銀都滿溢了,每幾日又有,沒地方使去,于是去了傾銀鋪子熔鑄了一枚五十兩的馬蹄形寶銀,捧在手裡瞧着全家都歡喜得了不得,季桂月直說眼裡都冒着馬蹄子形狀的金花,怪道有見錢眼開的說法兒。
那镕鑄銀錠的店鋪。專為顧客将大錠分成小錠或将碎銀镕成大錠。但凡牽涉錢财之事,那麼就免不了各路人等的費盡心思,譬如傾銀鋪子,即便有“凡收受諸色課程變賣物貨,起解金銀,須要足色。如成色不及分數,提調官吏人匠,各笞四十”這種嚴厲的律法在,仍然有那起膽大的在重新熔鑄銀錢的承望私下往裡頭摻雜些鉛,十兩的銀錠能兌出十一兩來;傾銀鋪子必得有眼力老辣的師傅坐鎮,識别銀兩成色,若是成色不太好,那麼熔鑄就要抽取一筆傭金了,熔鑄過程中采取“灰吹法”用以提純除鉛;包括官府也會在征稅的同時額外征收一定的比例以抵免重新熔鑄導緻的折耗,名曰“火耗”,該種折耗雖确實存在,可漸至成了官中斂财的一種手段。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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