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笑道:“因為這院子簡陋偏僻地勢低啊,屋門隻有一級台階,夏日下起雨來,怕是會内灌,重新蓋院子太麻煩,便壘上磚石擋一擋呗。”
崔熠:“……”
崔熠用手指指周祈,又指指不動聲色卻與周祈一塊狼狽為奸的謝庸。
周祈卻說起正事:“原本我有些懷疑那潘别駕,以史端的性子,估計會對潘别駕不恭,這史端又是建州刺史看中的,主官與佐貳之間的事……關鍵,潘别駕那日又妄圖遮掩。但如今看,不像是潘别駕。”
周祈說起下午的事,“在行館門口,他見到我們,面現忐忑,幾個士子走了,他倒輕松下來,分明是怕我等來捉拿那幾個士子中的一個的。若是他作案,隻剩他自己獨對我們,該更害怕才是。”
崔熠放過她剛才說“僵屍”的事,道:“下午一照面兒,我就看那吳清攸神情不大好,他是不是心虛,覺得咱們是去拿他的?”
謝庸搖頭:“那是個聰明人,與潘别駕不同。真是去拿人,沒有不帶衙差,反而我們三個自己在那裡等着的道理。”
周祈道:“我估摸着,他許是沒考好。”
崔熠想了想,點點頭,也是,街上士子有一半都垂頭喪氣、神色不好的。
周祈看謝庸,謝庸也看她一眼。周祈知道他也懷疑,這樣一個精于詩賦的才子,頭一場就是試詩賦,他為何會沒答好?進士科許多“才子”其實是卡在後面的帖經和時務策兩場上的。這吳清攸是碰巧題目不擅長,還是旁的什麼原因?
三人說着話兒,直等了足有兩個半時辰,吳懷仁才來報,已經剖檢完畢。
他手裡端着個托盤,托盤上有一小堆兒棕黑的東西,又有一隻死鼠。
“史端的心肺等看不出異常,其胃内的食糜有問題。雖銀針試不出什麼,但我以之喂了養在這院子裡的老鼠,約兩刻鐘,老鼠開始站立不穩,如喝醉之狀,然後身體抽搐,又半炷香的時間,老鼠死了。”
謝、崔、周三人面色均是一變。
謝庸沉聲道:“明日再去青雲行館。”
然而第二日,他們還未進行館的門,便得了消息,又出事了。
第54章空蘭花盆
“奴等要給郎君擺飯,郎君說吃過了。看郎君有些累,奴便服侍阿郎略做洗漱,又勸他早睡,阿郎慣常不用人守夜……”
謝庸等推開屋門進去,潘别駕滿面晦暗地站在堂中,他面前跪着兩個人。
潘别駕見謝庸等進來,趕忙行禮。
謝庸擺擺手,看地上跪着的人,是吳清攸的奴仆。
潘别駕道:“你們再給貴人們說一遍。”
許是第二回說,這仆從說得頗為連貫清楚:“昨天,郎君大約酉時出去,說出去走走,沒讓奴等跟着。剛交戌時,郎君回來。奴問阿郎吃沒吃飯,要給郎君擺飯,郎君說吃過了。奴等服侍郎君洗漱過,勸他早睡,郎君答應着,讓我們也去歇着,奴二人就回了廂房。”
另一個奴仆道:“大約戌正的時候,奴看郎君屋裡就熄了燈了。”
謝庸點點頭,與崔熠、周祈一起走進吳清攸的卧房。
床帷沒有落下,吳清攸穿着綿袍躺在床上,面色青黑,口鼻耳中都有流出的血迹,枕畔有稀薄穢物,已經半幹了。
謝庸取出腰間荷包裡的針囊,抽出一根銀針在那穢物上試一試,針色變黑——這種死狀與針色都表明吳清攸是中砒·霜之毒而死。
謝庸接着查看他的脖頸、手腕胳膊、後背血墜等處,周祈和崔熠則查看這屋子裡的東西。
吳清攸這卧房亦是書房,除了床榻箱櫃外,還放着書案書架。
周祈來到書案前,案上筆筒中插着滿滿的筆,玉石筆架上還有一支沒洗的,硯中也尚有餘墨,除了筆墨紙硯、鎮紙、筆洗、筆架、香爐之類外,案頭還有一個檀木小箱,打開看,放的是吳清攸自己的文章詩賦。
周祈拿起最上面一卷,是一首《登武夷山賞竹》,看一看,放下,又拿起另一卷展開,是一篇《桂花賦》。
自己于詩賦不在行,周祈把這賦也又卷上放入箱中,等着謝少卿來細看,回頭卻看謝庸正蹲在炭盆前。
雖都這個時候了,但今年倒春寒,吳清攸又是南邊人,畏冷,故而屋裡還點着炭盆。周祈也湊過去,那盆中炭已經燃盡了,沒有半點紅光,隻餘灰燼。
謝庸用手指捏起一點最上面的碎灰輕輕撚動,周祈則戳一戳炭盆中靠下面的灰,一塊似是整塊的炭灰被她戳散了。
謝庸站起來走去書案前。
崔熠把書架上的書展開、卷上,都挪動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夾藏,至于書中有沒有旁的玄機,也留給了謝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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