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電話時,阮鹹還以榫卯結構和新換的女友嵌合在一起,然而聽着那頭颠三倒四的叙述,嘴上還在笑着安撫自家老頭,可是眼底卻陡然進入冰原時代,原本放在女友胸脯上的手也不知何時移動到了天鵝頸上,身下的女人本來還像條美人魚似的在輕輕擰着身體,希望阮鹹趕緊挂了電話,然而随着他手指逐漸收緊,美人魚成了魚幹,發出了一聲慘叫。阮鹹這才松了手,他眯着眼睛湊近女人漂亮的臉孔,冰涼的手指停在她雪白的脖頸上,上下摩挲,再次逐漸用力:“怎麼,剛才不是還信誓旦旦說任我為所欲為嗎?”
空氣變得稀薄,美麗的床伴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伸手去掰阮鹹的手指,眼淚橫流“求您,饒了我,求您。”
阮鹹倏然松手,抽離出來,赤身裸體地下了床,高聲喊道:“穆,把她給我丢出去。”說完就這麼邁着長腿進了浴室。
擰開水閥,冰冷的水從頭到腳澆下來,阮鹹猛地打了個伶仃,他說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他隻知道,如果秦亦峥現在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他射成篩子。
身體内的火氣并沒有被涼水澆滅,反而有要燎原的趨勢,他素來清醒的大腦此刻完全無法理智的思考,隻要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阮沅和秦亦峥在一起了,他們擁抱、接吻,甚至發生了關系,他就覺得自己嫉妒得要發瘋,不,我不是嫉妒,秦亦峥不适合阮沅,他太危險,會帶累她的。阮沅會受到傷害,她是溫室裡嬌養大的花朵,狂風暴雨會毀了她。
阮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原本就欺霜賽雪般的膚色,在冷水的刺激下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蒼白,他的一雙藍眼睛,卻格外的亮,仿佛裡面有兩顆坍塌的行星正在燃燒。他動了動唇角,朝垂首而立的穆再次發出指令:“給我調一架飛機,我現在就要飛蔺川。”
穆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天色,默默說了聲“是。”
擦幹身體,阮鹹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猩紅色的襯衣,慢條斯理地扣上扣子,戴好袖扣,套上黑色的西裝外套和褲子,穿鞋,系鞋帶,動作一絲不苟,仿佛馬上要去接親的新郎。
天氣并不好,飛行員有點後悔跟了神經病老闆,夜航也就罷了,這烏雲滾滾的,也許馬上就要有雨,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命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阮鹹到達阮沅公寓樓下時已經是中午了。上了樓,他先去敲阮沅的門。沒有人應。他臉色越發難看,又去拍對門阿嫚的門。
阿嫚本來正躺在沙發上看葉芝的詩集,手邊放着花茶,聽見這裹挾着怒氣的敲門聲,她下意識的心中一凜,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不想帶翻了茶杯,水潑在了她剛才看的那首《天國的嫁衣》上。
“如有天國錦,願為君鋪地。鑲金複鑲銀,明暗日夜繼。家貧錦難求,唯有以夢替。踐履慎輕置,吾夢不堪碎。”
仿佛某種不祥之兆。她眼皮跳了跳,也顧不得去擦拭,趕緊跑去開門。
是阮鹹。
阿嫚還沒來得及微笑,下一秒,她就被阮鹹捏住了下颌:“阮沅呢?”他臉色鐵青,像一頭丢失了自己心愛寶石的暴龍。
阿嫚不敢撒謊:“去了紐約。”
“和秦亦峥一起?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讓你來蔺川做什麼的?怎麼,剛把你放出來兩天,就找不着北了,真當自己是嬌養的大小姐了?”
他從未對自己口出惡言,最多不過是笑話她蠢笨,其實和他相比,有幾人不是笨人,她也從未因他的調侃而覺得難過,反倒有種隐秘的甜蜜和歡喜。此刻卻覺得他的話,像一個耳光,打得她整個腦袋裡都在嗡嗡嗡。臉上也是血潮似的一陣紅一陣白。
穆站在陰影裡,臉上有不忍的神情,想開口,又覺得自己身份低微,怕更加觸怒阮鹹,隻能往陰影更深重處縮了縮身子,怕阿嫚難堪。
“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阿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擡起頭看着那雙讓她心碎的藍眼睛:“您是小姐的哥哥,關心小姐,愛護小姐都很正常,可是小姐已經是成年人了,她愛上誰,想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您不覺得您這樣事事插手,件件過問,很逾矩嗎?”
才多久,連這個仰仗他鼻息而活的小丫頭也來教訓她,阮鹹怒極反笑,鉗住阿嫚下颌的手指愈發用力:“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來教訓我。阮沅又教了你什麼天賦人權,讓你覺得你可以對我的命令說不了?阮沅把你當做朋友,你就真當自己和阮家大小姐平起平坐了?”
阿嫚閉了閉眼睛,有淚水從她的眼皮裡滲出來,心如死灰也不過就是如此了她想,連下颌的痛也不覺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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