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蟾兩個眼珠子背對着他,亮晶晶地轉一轉,“睡你的吧,又說話。”
何盞笑了笑,将她翻過來,摟在懷裡,果然規規矩矩。隻是心裡像是松了口氣,那氣歎出來,吹來密雲,将短暫的明月吹蓋,夜暗下來。
晝也暗下來,密雲蔽日,庭院蕭條,雨水侵擾窗台。杏花亂了滿地,密密麻麻的白點子散布在幽暗的綠藓。箫娘坐在妝奁前望外看,無休無止的雨好似下了一輩子。
疏雨太長,把她的心也像浸濕了似的,變成沉重的一塊抹布,在她胸口裡滴答滴答墜着水。席泠握着傘走近西廂,見她在妝黛停妥,一件蜜合色的掩襟長衫,茶色的裙底,頭上幹幹淨淨的,隻在腦後虛籠籠的發髻裡簪兩支白蝴蝶絹钿。
他在身後握一握她的肩,“走吧,雇的馬車到了。”
箫娘醒回神,捉裙起來,“是在哪裡?”
“西城大興街芙蓉裡。”
是仇家那戶住在芙蓉裡的親戚,前兩日搭設靈堂,因仇家犯了事,不大張揚,不敢多停靈,過兩日就要下葬。一應親友,或有心的,皆趕在這兩日前去吊唁。
去的大多是仇九晉舊日裡的同窗同僚,年輕後生居多,年紀大的不大敢去。要不說“血氣方剛”,年輕人總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一年一年過去,血也冷了,氣也軟了,骨頭也硬.不起來,漸漸地,就化成一攤爛泥,這一攤那一攤的,形成這個癱軟的世界。
席泠是不怕這些的,況且裡頭的事情他曉得,上頭的意思,死人的事不追究。他同仇九晉無親無故,就做了一段同僚,也無甚來往。他們之間唯一的關系,是箫娘。思來,他也願意帶着箫娘去憑吊一番。
兩個人坐在馬車裡,箫娘的腦子被馬兒颠成了漿糊,混混沌沌亂糟糟的。想說話,又揀不到話講。最終剔眼看席泠,好奇問他:“你怎的不生氣?”
“生什麼氣?”席泠穿着蒼色的道袍,戴着網巾,玉山在座一般巍然。
箫娘歪着臉酽酽去探究他的眼,企圖從裡頭尋出些蛛絲馬迹,“人家的漢子,聽見自己女人為别個男人哭,還與那男人好過一段,那漢子不知怎麼冒火呢,說不準,還将女人提來打一頓!你倒好,什麼都不說,還許我去吊唁。”她越說越懷疑,把額心蹙起,“你是不是不大喜歡我?”
窗外淅瀝瀝的雨聲,席泠正撩着簾子瞧,陰沉沉的天底下,新發楊柳初開花,寂寞煙波迷魂人,千裡遙山千重恨。
世間太繁脞複雜,他在官場上用盡心計,或許在旁人眼中,他是破繭重生。可他自己一向覺得,他是步步深陷,冷靜清醒地望着從前的自己死去。
唯有一點,他簡單地愛着她,不想改變,隻想一生都不懷目的地愛她。他欹在車角,搭起腿翛然地笑,“為什麼喜歡你,就得為這些事生氣?你如今愛我,從前愛他,有哪裡不對麼?”
箫娘骨碌碌轉轉眼珠子,好像沒什麼不對。可他那種龐然得不可撼動的自信,叫她生氣。她揚起絹子在他眼角一飛,“那你怎麼就說得準,我如今愛你,往後就還愛你呢?保不準,明日我遇見個更好的,就愛他去了。那你氣不氣?”
“大約會傷心得肝腸寸斷,但不氣你。”
他抱着手笑,似真似假,笑得箫娘愠怒,将腳一跺,“你就是不喜歡我!”又恐叫外頭車夫聽見,忙捂了嘴,剜他一眼。
席泠愈發笑得開懷,拉她在懷裡,歎了一口氣,“正是因為喜歡你,才不生你的氣。那些人,因為愛了人家,就希望人家回報他些什麼,或是回報同樣的愛,或是回報他一生一世。得不到回報,才會生氣。你既然跟了我,我就是心甘情願想為你好,并不是圖你回報什麼。”
箫娘想一想,懷裡探出水汪汪的眼睛,“那豈不是太不公了些?”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絕對的公道。”他撫着她的手臂,“你要講公道,要不要把我的心你的心挖出來,拿去過過斤兩?倘或我的心比你重一些,你割二兩肉還我?”
惹得箫娘又犯那斤斤計較的毛病,推開他端起腰,“盡是扯淡!我的心一定比你重些,我愛你,一定比你愛我多一些!”
席泠輕浮地捏她洋洋的下巴颏,“那多謝您大人大量。我的愛天生隻有這樣多,全部押給你了,你可别再為難我,叫我再拿些出來,可是沒有了。”
眨眼的功夫,他又換了副面孔,有些陰仄仄的眼色湊近了,“但我想,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與你登對了,不論你我,别的人,始終有些不配,是不是?”
箫娘還是更愛他有些陰沉沉的蠻橫,她的一生似乎都在對抗,一向不甘心為奴為婢,也不甘心貧困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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