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深的車很醒目,這村裡也來不了幾輛。好多人都驚呼,“呀,啟深回來過年啦?!”周啟深滑下車窗,倒是很客氣地與人打招呼,“您新年好。”“一個人回的?”“愛人也回來了。”邊說,周啟深邊往後靠了點,沒遮沒掩地讓出了空當。大家夥兒都副駕瞧,趙西音笑容甜美地和他們打招呼,“您新年好。”車慢悠悠地繼續往前開,趙西音瞪他,“你亂說什麼呢,誰是你愛人?”周啟深無辜道:“我愛的人就是愛人,我哪兒亂說了。”趙西音:“……”ok,您挺有道理。周啟深又痞笑着問她,“那我呢,是不是你愛人?”趙西音覺得怎麼回答都得上他的當,幹脆一巴掌轉過他的臉,“專心開車。”周啟深悅色浮面,好像到這時,才真正有了過年的感覺。到家,門鎖着,屋裡亮着燈,門口能聽見電視聲。周啟深沒有鑰匙,幹巴巴地站着。他眼睛融入這黑夜,不見一絲光亮。趙西音輕敲門,一聲,兩聲。“誰啊?”先聞其聲,腳步漸近,然後“嘎吱”一聲,門開了。趙西音笑得又乖又燦爛,“周叔,您新年好!”周伯甯裹着一件黑色棉襖,眼底一年四季都是潮紅,他顯然愣住,在看到周啟深時,臉色又暗了下去。周啟深臉色不比他軟,硬茬茬的一根刺兒,從頭到腳都是冷的。但伸手不打笑臉人,趙西音還在這兒呢,大過年的,周伯甯到底沒撒瘋,隻站在門口将将讓出一個人的道兒,對趙西音說:“嗯,進來吧。”老房子在四年前翻新過,一切都很新,雖大,但空蕩蕩的。電視裡放着春晚,茶幾上除了一瓶酒,一碟花生米,其餘什麼都沒有。周伯甯去了廚房,半天沒出來。周啟深牽着趙西音的手,很用力的握緊,平聲說:“坐吧,你休息一會。”趙西音勾勾他的手指頭,“沒事兒,我陪你。”周啟深去偏廳,牆上挂着一張黑白照片,是他母親年輕時非常模糊的一個正面。周啟深給她上了柱香,閉目合十,舉香高于頭頂,十分虔誠地鞠躬三下。趙西音坐在客廳,安安靜靜看着。結婚的時候她就問過,既然你在找媽媽,為什麼還要給她設個牌位,這不是很矛盾麼。周啟深神色甯靜,冷漠得不帶一絲感情,他說,母親既然逃離這個家,這裡就是她心死的地方。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回來的人。這樣的家庭,永遠不回來都是對的。那是趙西音第一次看到周啟深内心的絕望與陰暗,讓她心疼,也更了解他。周伯甯常年飲酒,落下痛風的毛病,半天才端着兩杯茶,一瘸一拐地從廚房走出。趙西音趕緊接過,順帶了周啟深的那杯。氣氛沉默又尴尬。趙西音從包裡拿出紅包,十分懂事地遞給周伯甯。周伯甯看她一眼,收了。然後問:“晚上住不住?”趙西音下意識地看向周啟深。周啟深什麼都沒說,隻牽起她的手,上了樓。出乎意料的是,二樓卧房竟收拾得幹淨整潔,被子床單都是新換的,桌椅沒有一層灰。趙西音想着,其實周伯甯每年都準備了這些,還是期盼着周啟深能回家過年的吧。樓上有浴室,周啟深蹲在地上幫她拿衣服。他人很細心,甚至分得清她行李箱中衛生棉是日用還是夜用。一疊整整齊齊地遞給她,“水開熱一點,樓上洗手間沒有防滑墊,你小心些,洗完就出來,别老在裡面玩兒水。”趙西音抗議,“我哪有玩水?”“以前占着浴室泡澡能一小時,你不記得你暈過一次?”周啟深輕哼一聲。趙西音刹時臉紅。怎麼不記得,那次泡澡泡暈乎了,直接睡着,還是周啟深把她給抱出來的,吓是真吓着了,又氣又心疼,“老公對你不好?不好你跟我說啊,我改正,你别搞婚内自殺。”趙西音笑得拿腳踹他,春光一片,兩人眼神一對,就十分默契地滾在了一起。原來一點一滴,他都記得。都洗完澡後,趙西音裹着棉衣,有點不自然地站在床邊。周啟深正擦着頭發,一身寶藍色的綢質睡衣像湖中水色。他不着正裝的樣子,多了一分痞氣勁兒。那種與身俱來的,不加收斂的,本性流露的氣質。一眼看穿她所想,周啟深說:“你要不想,我去隔壁房間睡,這樓後面是座山,山腰上隻有一戶人家,空房子,很久沒人住了,你用不着害怕。”趙西音:“……”您閉嘴我可能還不害怕。周啟深又睨她一眼,正人君子坦蕩蕩的眼神,“你生理期,我暈血,想做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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