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身體不适嗎?”太後自然知道,皇帝前段時日的“勤于政事冷落後宮”,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但是如今人都不在跟前,皇帝卻依然獨宿寝宮,由不得她不擔心。
皇帝正值那方面需求最旺盛的年紀,如此清心寡欲,讓她隻能聯想到是不是身體不适。
“母後不必擔心,朕隻是為幾件政事煩心,一時提不起興緻。”景帝為政事煩心是事實,對房事提不起興緻也是事實,不過這兩個事實之間并無因果關系,但是他硬要将這兩個事實湊成因果論,鑒于無人是他肚中的蛔蟲,肯定不會有人跳出來反駁說不是。
“陛下是在為恩科的事煩心?”
“是。世族反對朕心中有數,朕沒有想到的是,連寒族出身的官員也會反對。”前面說過,景帝雖然對齊遠恒本人非常不爽,但是這不影響他思考齊遠恒此類的名士流落廟堂之外的原因,思考了兩日後,他在朝會上下旨,以後會試加一場面向寒族的恩科,沒有想到此令一出,就遭到滿朝文武的反對。
“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魚躍龍門。陛下的恩科,卻将他們的辛苦全部抹煞,難怪他們心裡會不平衡。這恩科曆朝都有,不過本朝隻在高祖的時候起用過。那時多年征戰,朝廷人才凋零,又兼高祖要安撫前朝舊臣才會舉辦,後來政通人和百事順暢後,就棄之不用了。群臣反對自然是有反對的緣由,陛下也不要操之過急,若有空不妨去聽聽民間的聲音。”太後諄諄教誨。
“母後?”景帝聽到民間這兩個字,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元宵節私自出宮的事情,被太後發現了,太後此時提起,是不是要找他秋後算賬?
不過他仔細觀察太後的神色,又不像。
“雖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九五之尊的身份,更不該以身涉險,但是陛下長在深宮婦人之手,光憑暗衛的密折彙報,自己對民間諸事一無所知的話,難免會鬧‘何不食肉糜’的笑話。哀家以前不準陛下私自出宮,是因為陛下那時候還年幼,難免會偏聽偏信。現如今陛下已經長大,諸事有了自己的主張,偶爾出宮去了解一下民心民情,也是很有必要的,不過萬事必須将自身的安全作為第一考量。”太後繼續說道。
“多謝母後,朕受教了。”景帝聆聽完太後教誨後,恭恭敬敬地行禮告退。
無論他們母子間的芥蒂到了何種程度,他的母後始終是他帝王之路上的第一位老師,也是最重要的一位老師。
如此這般又過了四五日,景帝接到了衛衍的請安折子,暗衛的密折也緊接着送了上來。
衛衍的請安折子沒有任何特别之處,先是躬請聖安,然後交代了一下他們已經行到何處,最後自然是躬請他在操心政事的時候,不要忘記保重龍體。
景帝懷疑這樣的請安折子有一個固定的格式,除了中間那段空白自填外,其他的部分都是一模一樣。這種請安折子,他向來是随意翻翻就扔到一邊,這次難得很有興緻地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
至于暗衛的密折就有趣得多了,比如說衛衍如何在船艙裡面躲了兩日,才敢出來見人,比如說衛衍一天吃幾頓飯,比如說衛衍何時歇息何時起來等等此類瑣事不一而足。
高庸送茶進來的時候,遠遠就瞧見了皇帝嘴角的笑意,他悄聲把茶盞放到皇帝的手邊,又退了出去。皇帝心情好了,他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也就松了一口氣。
有了太後的支持,景帝的出宮遊玩順便考察民情就方便了不少,雖然沈莫沈大統領依然沉着他的黑色鍋底臉,這個不許那個不準列了一大堆規矩,景帝當着沈大統領的面當然一一答應,不過一轉身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這日沒有朝會,景帝在午前就帶着人出宮了,身邊除了幾名貼身侍衛外,沒有閑雜人等,他們在京城各處晃了晃,了解一下民生民情後,就決定找個地方用午膳。
京城最好的酒樓當數醉仙居,不過這幾日會試将近,京城裡面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州府的考生,茶樓酒肆皆是濟濟滿堂,這大冬天裡滿場亂撲騰的折扇,晃得景帝有些頭暈,便舍了這些熱鬧的地方,一門心思要找個安靜的所在。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街頭晃蕩了半天,直晃蕩到饑腸辘辘的一行人,終于在某個巷子的深處,找到了一家安靜的茶館。
這家茶館隐在巷子深處,門面不大,裡面占地倒不小,布置也頗為典雅有趣,竟然生生用人工之力,在裡面布置出了一個江南園林的格局,除了大堂雅間外,院中的廊下亭台中也隐隐安排着座位。
茶館雖不賣酒菜,好歹賣些點心,景帝挑眼看了看,裡面算不上嘈雜,便不再挑剔,率先入内。可惜他們來得不巧,院中的座位與雅間均已客滿,隻剩樓上的大堂還有些座位。
樓上比樓下要安靜許多,靠窗的地方更是沒幾個人,除了樓上的茶要比樓下貴十文外,天氣尚冷也是原因之一。
落座後,景帝要了一壺“明前茶”,又要了幾碟各色點心。
待茶點上來,左右試過後,他嘗了嘗,“明前茶”倒是真的是“明前茶”,可惜是去年的,不過這裡的點心做得還不錯,不比宮中的禦廚手藝遜色,等衛衍回來後不妨帶他過來嘗嘗。
樓上雖說安靜,到底還是茶館,比不得他身邊這幾桌的人,個個說話悄聲細語,唯恐驚動了主座上的皇帝,漸漸地各處的聲音便傳進了景帝的耳中。眼看着随侍身邊的左右,臉色越來越白,景帝倒是笑了起來。
這茶館很是有趣,不過若是有了非議朝政的罪名,不知道還能不能開得下去?
此時,右方一桌上的幾位書生,正在讨論景帝前幾日提出的恩科一事。
“說是說得好聽,由地方上舉薦有賢能之人參加恩科,誰賢能誰不賢能,還不是當官的說了算,到最後恐怕又是人情開道銀子鋪路。”書生甲忿然。
“兄台此言甚是。那些貪官連會考都有空子鑽能發考試财,碰上這樣的機會,還不是大撈一把。”書生乙附和。
“一開始大概不會這麼糟,不過長此以往肯定避免不了。況且這恩科對于辛辛苦苦考上了官學的生員不公啊。”書生丙感慨。
“那位果然還是太嫩……”書生丁做了總結。
聽着這席話,再細細辨别,這茶館中的茶客口中個個離不開國事朝政,今日陪着皇帝出行的衆人,大冬天裡面冒熱汗,不在皇帝這桌的,還敢偷偷用衣袖擦一擦,在皇帝這桌的,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自處了。
這是什麼地方?這些人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妄談國事非議朝政?而且還是當着皇帝的面,批評皇帝的舉措,難道他們就不怕皇帝勃然大怒之下血流成河嗎?
随侍衆人戰戰兢兢,不知情的茶客依然在那裡洋洋灑灑指點江山揮斥方遒,那個被批得一無是處的人,倒是老神在在悠然品茶。
齊遠恒從雅間出來,就看到了這幾桌人,旁邊衆人的難看臉色,與中間那人的悠然自得,如此明顯的對比,第一時間就落入了他的眼中。他心中暗呼一聲“麻煩”,召來跑堂仔細吩咐了幾句,才整了整衣衫,走上前去。
這家茶館其實開了已有一段時日。一開始其主人隻是想弄個地方,方便至交好友聚會,故找了個巷子深處的清靜之地,卻不料無心插柳柳成蔭,漸漸地此處稍有了點名氣,成了京都文人雅士聚集的一個所在。前段時日因為裡面翻新,有大半年的時間都在歇業,卻不料年後才開張數日,就迎來了眼前的“煞星”。
齊遠恒一邊走,一邊在心頭苦笑,覺得茶館的主人該去廟裡燒香拜佛去去黴運,不過就算想去燒香拜佛,也要過了眼前的這一關才行。
齊遠恒不是傻瓜,那日初見他就明了,這位“王公子”必是身份尊貴。雖說“王公子”換了衣衫隐了身份,但是他那氣勢那神情以及雖竭力掩飾,但是言語間總是命令口吻的習慣,卻不是能輕易改去的,況且能讓衛衍在整個燈會上,始終用身體擋着人流護着安全的,會是什麼人不用多說他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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