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感受到她的怨念一般,從珑珠手裡接過帕子擦着手的李穆忽然回頭看她一眼,沖她道了聲:“跟我來。”見他倆要出去,李程趕緊大叫道:“等等我,我就好了。”一邊叫着,他一邊飛快地在那宣紙上胡亂塗抹着。李穆皺了皺眉,探頭看看那宣紙上如鬼畫符一般的字迹,卻是眉梢一挑,看了看李程,也不提醒他,隻站在一旁等着。等李程寫完最後一個字,高高興興地叫了聲“我也好了”,他這才不鹹不淡地道了聲:“你這鬼畫符,肯定交不上去的。我看你還是認真重寫吧。”李程不服道:“我哪裡鬼畫符了?!”李穆也不吱聲兒,隻回頭看向二十三郎。二十三郎放下筆,過來一一檢查了李程寫好的字,搖着頭道:“明兒你不想當衆丢人的話,我看你還是重寫吧。”李程愣了愣,不服氣地跑過去拿起李和的作業,一邊叽咕道:“我倒不信了……”李和的字是得自永昌先生的真傳,自是李程比不上的。于是他噎了噎,便扭頭又去看李穆的字。偏李穆的字,便是還沒有李和那樣的韻味,至少看上去極是工整。“你這就叫作欲速則不達。”李穆幸災樂禍道,“老老實實重寫吧。”說着,忽然伸手一拉阿愁,帶着她出了書房。阿愁回頭,隻見林巧兒站在李程的書桌邊,手裡拿着那墨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極是哀怨。她還沒來得及回頭,便叫李穆又拉了她一把,她隻得向着林巧兒遞過去一個同情的眼神,又沖着那位任性小郎君的背影恨恨瞪了一眼,到底還是被強拉了出去。·金屋藏嬌才剛一進前廳,阿愁就憤憤地甩開李穆的手,卻又不敢真個兒違了規矩表現出她的不滿來,隻默默咬了咬牙,假笑道:“男女授受不親呢。”李穆看她一眼,道:“上次我就說過了,這句話等你大些再說。”阿愁被他堵得一噎,便木着一張臉垂下眼,假裝自己隻是一塊頑石。這樣的表情,不由就叫李穆的牙根一陣發癢,那漂亮的桃花眼狠狠一眯,心頭飛升起一股惱恨之意。前世時,不管是秋陽奶奶還是秦川,都最為痛恨秋陽這樣的表情了。每當她的臉上出現這樣一種表情時,便表示着她放棄了抵抗。可雖然她投降了,這表情卻也同時暗示着,她已經決定把自個兒當個死人——“既然我無力反抗,那麼你愛咋的咋的吧。斯人已逝,有事燒紙。”李穆不由用力閉了閉眼,食指無意識地推向眉心處。在推了個空後,他怅然地看了看手指,垂下手。再看向阿愁時,卻是隻見阿愁正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在看着他剛才擡起的那根食指。李穆心頭一跳,趕緊轉移着阿愁的注意力,道:“聽起來,你好像對我有着一肚子的怨氣呢。”阿愁眨了一下眼,垂眼道:“不敢。”“哼,”李穆冷笑一聲,“不是‘沒有’,而是‘不敢’。就是說,你果然有一肚子怨氣了。”他深深看她一眼,回身坐進上首的椅子裡,看着她又道:“我給你這個機會。說吧。”阿愁悄悄從眉下看看他,見他一臉的平靜,看着不像是生氣的模樣,又想着若是再叫這二位多來上兩回,她和林巧兒還不知道要被他倆的任性拖累成什麼模樣,便把心一橫,道:“兩位小郎的擡愛,雖說是我和巧兒的福氣,可說到底,我倆隻是兩個學徒,被師傅送進府來也隻是學本事的,侍候二位小郎畢竟不是我們的本分。且,隻怕我們跟兩位小郎走得近了,還會招人非議,倒叫人說我們不懂規矩……”她偷眼看向李穆,心說,我這言下之意已經夠明顯了,你該明白了吧?可坐在上首的李穆隻拿食指撐着太陽穴,看上去依舊是一臉的高深莫測。雖然其實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小子早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大概隻是為了為難她,才故意擺出這麼一副姿态的。此時阿愁不由就無比羨慕起林巧兒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來。不得不說,很多時候,美貌也是一種利器。比起隻是單純找個玩伴的二十六郎,二十七郎君偏愛林巧兒的原因,則顯然要微妙得許多。而若是她也能像林巧兒那樣有一雙動人的大眼睛,不定就能勾動這位小爺憐香惜玉的心腸,從而再不會這般故意為難着她了……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對瞪了一會兒,李穆才開口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和二十六哥對你們的‘擡愛’,給你倆造成困擾了?”若是個完完全全的當代人,阿愁就得跪下告罪了。偏這個阿愁對“等級”之分還不曾有什麼刻骨的印象,竟隻松了口氣,還十分欠揍地一陣連連點頭——終于讓他點了題。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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