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隊如果真的能找到他們,那也得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内,他們必須有食物補給。在一番考慮之後,顧鋒決定自己去抓魚。顧鋒一輩子都是生活條件極其優渥的,從來沒做過這些事兒。因此,他捕魚的過程非常艱難,用盡了力氣,每天的收獲也不過爾爾。今天下了暴雨,顧鋒的收獲總算是好了些,他拖着全濕透的身子,抱着用衣服裝着的一包魚,走到了山洞口。走到山洞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在大雨中走到山洞旁邊,偷偷地把褲子給卷了起來。傷口更嚴重了,有些地方都開始出現潰爛了……疼痛自然也更加劇烈,每一天,顧鋒都覺得自己的腿像是有千萬根針在紮。他晈咬牙,放下了褲腳。來到島上,隻有他和餘寶元,他必須成為餘寶元強大的依靠,他不能露出一絲怯弱。想及此處,他忍住了鑽心的疼痛,抱着魚,盡量自然地走進了山洞,走到了餘寶元旁邊坐下。餘寶元正拿着顧鋒的手機發呆。顧鋒的手機,這幾天不用的時候都關機了,以延續電池使用時間。而此時,餘寶元将它開機了,對着相冊裡睿睿的照片發呆。顧鋒歎了口氣,把魚放到一邊,忍着疼痛坐下來抱住了餘寶元:“想兒子了?”海上風暴仍不息熒亮的屏幕裡,是顧家睿小小的嫩嫩的臉蛋。照片裡的小家夥是醒着的狀态,迷你的小身子包着暖和的小絨被,一雙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鏡頭。是他的可愛的小王八蛋。顧鋒把頭輕輕搭在餘寶元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着顧家睿的照片:“想兒子了?“餘寶元輕輕點了點頭:“想……很想。”“至少,我們知道睿睿現在還好好的,”顧鋒安慰性地說了一句,“白醫生撤退之前說了,睿睿在他的手中,他們安全撤退,一定沒事的,他們和睿睿,一定都好好的。”餘寶元的眼角滾下一顆熱淚:“我想我的寶貝了,我想他了。顧鋒,我想抱抱他,我想绐他泡奶粉,我想摸摸他的小手了。”顧鋒沉默着,輕輕地把餘寶元攬得更緊。山洞裡空空的,時不時又風吹進來,吹出鳴嗚的聲響,像是誰的哭聲。“他還那麼小,”餘寶元晡喃念着,眼神留在照片裡的顧家睿身上,沒有移動過,“他都還不會爬,還不會走。他是我用命換來的,他會不會……”“一定沒事的,”顧鋒在餘寶元的唇邊親了親,“在我們沒回去的這段時間,白醫生和孟莽龍,一定會把睿睿當做親生兒子來照顧。”餘寶元吸了口氣,把手機給關機了。他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忽然鑽進了顧鋒的懷裡,感受着這個男人溫熱的身體:“……咱倆還有活着出去的一天嗎?”“一定可以,”顧鋒的聲音很堅定,莫名讓餘寶元心中升騰起一點點的信心,“相信我,相信救援力量,一定可以的,寶元。”餘寶元緊緊地抱着顧鋒,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浮木一樣。顧鋒把他也緊緊地箍進自己的懷裡,一動,卻覺得腿上傳來了穿心的疼痛。他倒吸一口冷氣,卻咬着牙死死忍住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乖,餓了吧?今天我抓到的魚比前幾天都多,我……烤魚給你吃吧。”餘寶元從顧鋒的懷裡出來,又哭又笑地打了他一下:“你他媽的,就你那個廚藝,别到時候我還沒等到救援隊來,就被你做的食物毒死了。”顧鋒很無辜:“……我會努力的,真的。”“我來烤吧。”餘寶元說道。随後,顧鋒生起了火,生火的時候,他掂量了一下打火機,裡頭的燃料可能用不久了。他沒聲張,隻是默默地把火堆生了起來,支起了簡易架子。餘寶元簡單洗了魚,用樹枝串起了一條,放在簡易架子上慢慢烘烤。魚的香味慢慢飄了出來。“抱歉,白先生,”救援隊的負責人一臉的愧疚,“我們和顧家請來的救援隊一起聯合救援,已經把搜索範圍擴大了,可是仍然沒有找到餘先生和顧先生的半點消息。”白向盛站在窗口,任由冷冷的風吹在自己的臉上。“無論如何,救援不能停。”他隻是這樣說。那救援隊負責人在原地糾結了一下,終于歎了口氣:“是,不能停,我們也明白。隻是……最近海上風暴頻繁,經常會有大風大浪,所以我們救援隊出海也并不安全。”白向盛蓦然轉回頭:“什麼意思?”“出海的風險性越來越大了,”負責人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額頭微汗,“救援行動雖然不會停止……但是必須要降低頻次了。更何況……您其實也知道,時間過去的越久,生還的可能性越低,救援也就越來越失去意義……”白向盛渾身發冷。他顫顫抖抖地轉過身,倚靠在窗台上,才勉強支撐住身子。這段時間,他日日夜夜,腦子裡全是餘寶元和顧鋒的安危。他天天催着救援隊給消息,天天催着加緊救援。他所知道的,路洋,也是每天找時間去寺廟裡跪着求滿地神佛,這麼多天幾乎求遍了本市所有的寺廟。……這一切終究是白費嗎?平地四處風雷起又是三天過去了。海上的風暴一直沒有停。這是罕見的持續性強降雨,大風暴一陣一陣在海面上席卷,卷起了巨浪,整片海域猶如一頭張着血盆大口的猛獸,可怖無比。白向盛看着幾個穿着救生服的人進來,其中領頭的那個把自己的防水帽子绐摘了,爾後看了看白向盛,低下頭默默歎了口氣。還是沒消息。已經一周了,顧鋒和餘寶元消失在海裡,已經一周了。可是仍然一點消息都沒有,甚至連浮屍都沒有找到……“還是沒消息麼……”白向盛默默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旁邊所有的救生隊員、工作人員都在看着他。這些人的心裡都已經有了一個念頭,那就是顧鋒和餘寶元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到現在連屍體都沒有找到,那麼大概率,他們兩個已經被海裡的鲨魚吞吃成碎末了。“白先生,”隊長歎了口氣,“我們都明白您的心情,但是,唉,您看這麼久了,顧先生和餘先生應該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白向盛默默地擡起頭看着隊長的臉。隻是那雙眼睛,早已噙滿了淚水。隊長雖然不忍心就這麼把别人最後一點卑微的希望打破,可還是咬咬牙說道:“海上現在風暴還很厲害,我們未來幾天都不能再出海了。救援的事兒……要麼,就到這兒吧,您還是趁早給顧先生和餘先生準備喪禮吧。”白向盛慢慢地往前走,等他走到臨時搭建的棚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然快了起來,猛沖出去,沖到了港口邊上,朝着這片被暴風雨襲擊的大海,暴吼了一聲。所有人都聽得心驚膽戰。白向盛的這聲吼叫,充滿了絕望和悲憤,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白向盛站在港口邊上,吼完了這一聲,整個人仿佛失去了力氣和支撐似的,一下子倒了下去。雨水暴灑,滴滴點點把白向盛淋了個濕透。“白先生,”隊長撐着一把傘快速地走到白向盛旁邊,在他身旁蹲下,為他遮住了雨,“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您還是先回去吧,在這兒會着涼。”被雨傘遮住大半的白向盛沉默着,沒有說話。良久,他才慢慢擡起頭,那雙被雨水浸濕的眸子,冰冷刺人。他張口說道:“找。”“什麼?”隊長不解。“繼續找!”白向盛聲音沉沉,仿佛巨山壓下,讓人無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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