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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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爬起來，門又開了掌寬的fèng兒。轉頭看，昌東正蹲下身子，他在燈的光裡，她在暗的影裡。葉流西說：&ldo;怎麼了？&rdo;昌東伸出食指，指腹在她下巴颌兒上輕撓了一下，像羽毛輕蹭：&ldo;放心吧，我栽給你了，不會跟别的女人跑的。&rdo;說完，手上一帶，門又撞上了。葉流西脖子上那道蘇癢勁兒剛上來，正想對他耍個流氓，忽然之間被硬生生截斷，心裡頭像是百隻貓在抓‐‐怕驚動肥唐他們，又不敢砸門叫門。她額頭抵住房門，五指内扣，指甲在門面上哧拉撓過。總有一天，她要撓在他身上。‐‐第二天早上，肥唐照例起來練刀，眼角餘光瞥到又有人進來送飯，臉色一沉，正要甩過去一個臉色，定睛一看，原來來的人裡并沒有阿禾。肥唐悻悻的：居然沒來，害他浪費表情。早餐挺豐盛，米粥濃稠，煎餃油亮金黃，各色葷素小菜上了十來盤，基本都是切絲切片，可以拿薄薄的荷葉餅裹着吃，葉流西無意中碰掉了筷子，俯身去撿，視線過處，忽然看到昌東踢了高深一腳。葉流西坐起來。昌東低頭喝粥，若無其事，高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筷子拈起了又放下。頓了頓，終于鼓起勇氣：&ldo;丁柳，我有話跟你說，請在場的各位給我作個見證。&rdo;高深一直叫她&ldo;小柳兒&rdo;，從不連名帶姓，丁柳先是奇怪，再聽到&ldo;給我作個見證&rdo;這種話，又躁又窘。當衆表白這種事，要看雙方是否情投意合，這樣剃頭擔子一頭熱，沒眼色，隻會惹人嫌惡好嗎？她碗一推，兇聲惡氣說了句：&ldo;吃你的飯吧！&rdo;高深猶豫，昌東咳嗽了一聲，筷子又拈回一個煎餃。葉流西估計，桌子底下估計又暗潮洶湧了一次，因為高深身子輕晃之後，又說話了。&ldo;七爺曾經跟我說過，等你年紀再大些，想把你嫁給我……&rdo;肥唐一嘴的粥都喝漏了：啥玩意兒，還有這種事？包辦婚姻？&ldo;我當時覺得挺好的，但是現在吧，我也想通了，這種事情，得你情我願，旁人硬撮合，是撮合不來的。&rdo;好像跟自己想的有點出入，丁柳有點怔，繼續聽下去。&ldo;我回去之後，會跟七爺講明白：咱們不合适，硬拉扯對誰都不好，你放心吧……就這個，大家吃飯吧。&rdo;說完最後一句，額頭上都滲汗了。丁柳愣了半天，才若無其事地說了句：&ldo;哦。&rdo;她低頭拿勺子攪粥，勺子也像是遭了水打牆，在碗裡轉啊轉的，找不到出路。‐‐吃完飯，昌東到院子裡透氣，以他稀薄的花木知識，大體認得出種的都是梅樹，虬枝屈曲，很有觀賞價值，就是根部那一圈的土壤看起來怪怪的，跟烏龜殼似的。他蹲下身子，拿手在那片龜紋土上敲了敲。居然铿铿作響，地底下忽然冒起一個烏龜頭，脖子伸得老長，和他對視了一眼之後，又慢慢縮回地下。昌東有點僵，手還保持着敲龜殼的姿勢，頓了頓聽到李金鳌嘿嘿笑，擡頭看，他就在不遠處喂雞，估計目擊了全程。昌東說：&ldo;這個是……梅樹？&rdo;簡直匪夷所思，梅樹底下長烏龜？還是活的？烏龜不是長在水裡的嗎？李金鳌說：&ldo;你才發現呢？我住進來頭一晚就注意到了，這些梅樹的枝幹都扭曲得跟遊龍似的，叫龍遊梅，宋朝的時候，有個文士叫張功甫，他總結說，賞梅一定要有相稱的景色，他給舉了四種，分别是：澹陰曉日、薄寒細雨、輕煙佳月、夕陽微雪。&rdo;&ldo;這院子裡種的，文雅點叫龍遊四品，俗名叫龜背蛇梅，拿這&lso;夕陽微雪&rso;來說，開花的時候，哪怕是晚上、不下雪，這梅枝上也會積起微雪，梢頭上挂一輪夕陽。&rdo;昌東說：&ldo;那這薄寒細雨，意思就是大晴天的，這株梅樹上都會下小雨？&rdo;李金鳌猛點頭：&ldo;可不是嘛，而且開花之後，這烏龜就能出土了，可以托着梅樹爬來爬去，你懶得過來看，它自己爬去給你賞，跟流光一樣，也是《博古妖架》上冊的品種。&rdo;昌東站起身。倒還挺有意思的：世事無絕對，一說起&ldo;絕妖鬼于玉門&rdo;，就總覺得關内一片妖行魔走天愁地慘，倒真沒想過居然也能有這樣的雅趣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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