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唱了。我平日裡并不喜歡騰格爾的歌,總覺得他拿腔拿調,可這會兒還有什麼比&ldo;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rdo;更合适?不過,我是大聲地唱,放肆地唱。一會兒,大奇下馬過來,與我并肩坐在草地上。他問我一個人在做什麼,我啞着嗓子說我在唱歌。大奇說他也唱。可是他一唱就變調,他唱&ldo;春天天氣真好,花兒都開了&rdo;,我哈哈大笑,我不管他,我唱&ldo;藍藍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綠綠的草原,這是我的家喲……&rdo;,大奇來了,我心裡高興,我超水平發揮。我還唱&ldo;而我們總是一唱再唱,想着草原千裡閃着金光,想着風沙呼嘯過大漠,想着黃河岸啊陰山旁,英雄騎馬壯,騎馬人回故鄉&rdo;。大奇終于被我教會,他唱&ldo;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rdo;的時候,兩眼灼灼地看着我。他再一次唱&ldo;我愛你……&rdo;,嗓門兒吊到高處,忽然煞住,臉色變得通紅,不再接下去,就那麼看着我。我腦袋轉了一個彎才能明白,驚訝地看着大奇說不出話來。我的臉也燒得發燙。太快了,太快了。不快,不快,剛剛好。我心中兩個聲音打架。我竟然退縮。我這個從小就橫沖直撞的人竟然退縮。我心不在焉地指指遠處,若無其事地對大奇道:&ldo;你看,小舞下馬了,她估計得兩天不會好好走路。你騎馬不累嗎?&rdo;大奇好一會兒的沉默。我感覺,身後的大奇有些僵。小舞和上上也看見了我們,上上扶着小舞一瘸一拐地過來,我起身,拉起大奇,輕道:&ldo;我們過去吧,天不早,趕緊去紅花爾基。&rdo;大奇起身,跟着我走,才走幾步,他又俯下身,輕而堅決地對着我耳朵說:&ldo;我愛你。&rdo;我想鼓起勇氣說&ldo;我也是&rdo;,可三個字在我喉嚨裡打了幾個轉,始終吐不出來。大奇緊緊握着我的手,像是給我打氣,也是給他自己打氣。我終于在與上上小舞會師前,嘀咕着将這三個字說了出來。我不願憋到車子上,什麼都不能說,那一段路,不知能發酵岀多少不明情緒,我擔心自己,擔心大奇。大奇&ldo;哈&rdo;地一聲,高興地舉起我團團亂轉。上上在一邊大叫:&ldo;喂,喂,怎麼了?說來聽聽。&rdo;我站穩身,就故作驚訝地&ldo;耶&rdo;了一聲,雙眼誇張地盯向上上和小舞挽在一起的手臂。上上還老皮老臉,小舞早尖叫一聲跳了開去。上上大怒,沖我嗤牙咧齒,追着小舞去了。大奇笑我,&ldo;你哪是小糊塗,你簡直是小狐狸。&rdo;我們又上車,小舞紅着臉堅持要坐副駕位置,沒奈何,我們三個緊緊擠在後面。可車子沒開岀幾步路,上上早趴到前面車椅背上,與小舞說他們糯糯的蘇州話。我們也不甘示弱,我們說我們的杭州話。這一天,對于我們這四個臨時湊合在一起的人而言,都是轉折性的一天。這一天開始,我們由四個男女變為兩對情侶。因為大奇和我公然地走在一起,小舞有了壞榜樣,也不再太拒絕上上。紅花爾基令人不忍卒睹。即使是死灰上爆出的新苗都看着讓人心酸。傳說中的木棧道早看不到影子。這片土地多災多難,抗戰時期,這裡的樟子松被日本人破壞性砍伐,緻使草原沙化,解放後才人工育林,恢複清末規模。可天災人禍……好在有天然汽水一般的維納河礦泉水。隻要依然有伊敏河潺潺流淌,相信希望還是會象維納河礦泉水的泡泡一樣,珍珠般湧現。晚上,我們都不忍取出望遠鏡看星,我們飯後隻靜靜站在空地裡一會兒,不敢高聲說話,似乎怕驚醒遠方死亡一般黑暗中的什麼東西。我們都不好意思點菜單上的山珍,我們還是手把肉了事。這一夜,太沉重。第二天從維納河出來,我們繞開紅花爾基,直到伊敏才吃中飯。我們純粹是因為看到一家挺偏遠的飯店後院正在殺羊,才臨時決定在那兒停車吃飯。這裡的殺羊讓我們目瞪口呆。隻見一個并不壯碩的漢子掀翻一隻肥壯的綿羊,兩腿壓住羊身,左手抓住兩隻前踢,在綿羊的踢打中,漢子右手拔掉小小一片羊胸毛,随即耍花刀似的摸岀一把小刀在拔掉毛的地方切開小小一道口子,然後甩掉刀子,手猛地探進羊的胸腔。小舞吓得逃進飯店不敢看。金師傅跟我們解釋,這手進去是勾斷心髒大動脈,讓羊血全流入胸腔。我倒是并不怕,隻覺得殺羊人憨厚的笑與他正做着的事很不相配。過去總以為屠夫多少有點殺氣騰騰。綿羊很快斷氣,幾乎是兵不血刃。那漢子旋即走刀如飛,挑開幾個口子,左手抓着羊身,右手握拳如擂鼓,一拳一拳敲下去,羊皮&ldo;咝咝&rdo;地被剝落。似乎隻是轉眼的功夫,一張完整的羊皮就平平攤放在地上。我們再次目瞪口呆。還以為剝羊皮需要刀子慢慢刮下,沒想到就這麼沒幾分鐘的事,跟剝青蛙皮一樣方便。我們又以為就此告一段落,後面的事,是廚房裡的秘密。沒想到漢子将剝了皮的羊置放于羊皮上,開始剖羊。我們繼續看着。大奇終于醒悟過來,問我一句,&ldo;怕不怕?&rdo;我搖頭,從小看多殺豬殺牛,還見過殺狼,不會那麼嬌弱。上上很是猶豫,又想進去陪小舞,又不想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戲,鬥争再三,還是留下。我們看到那漢子掏出内髒,全扔進一隻大盆裡。取來羊肚剖開,倒出髒物。又往羊腸裡灌水,一點點水,順手一捋,便算是清理幹淨。又有一女子端着盆子出來,拿勺子舀岀羊胸腔裡的血端走,金師傅說,等拌上蔥蒜之類的調料,這些血就可以灌到羊大腸裡去了。我忽然胃有點抽,想到前晚在蒙賓館吃的血腸了。我看出大奇和上上也是在聽了金師傅的話後,臉色有點怪異。中飯,我們不約而同點了羊肉火鍋,仿佛親眼看着一片一片的羊肉扔進沸水裡汆了才能放心。湯底,是一塊巴掌大的羊油,和一塊紫菜。因為羊肉是活殺現作,火鍋異常鮮美。再配以野韭菜花醬蘸料,我們笑說,以後回去蘇杭,什麼小肥羊小綿羊的,都不入法眼矣。回到海拉爾市,我們兩對第一次分頭行動。我包小背的衣服少,不得不洗完衣服,才與大奇一起出去逛街。海拉爾城市挺大,鬧市區挺小。大奇送我一把牛角梳子,一串牛角項鍊,我送他一隻牛角結盟杯,我自己留一隻,硬将一串銀手鍊套上大奇手腕。我又選購許多巴林石,都放進桦樹皮盒裡,回去送人。大奇顯然不大喜歡逛街,但他好歹一直陪着我,幫我拎着東西。我已經多久沒被人這麼跟過?我都已經記不得。起碼有三年,我被老闆發配去海邊後,日日夜夜忙碌,哪有時間如此悠閑逛街。我這奸商的生活真是異常純潔。反過來說,我是一個純潔的奸商。羊肉好吃,也有吃怕了的時候,晚飯我們幾乎吃齋,如果奶豆腐算是葷食的話。我們把酒聊天,大奇說他的家,說他與父母住一起,說他父母每天最喜歡的事是看他吃得飽飽,拍胸說再吃不下。他媽媽已經退休,他爸爸還在工作,都是安分守己的知識分子。我說我一個人在杭州,父母都在鄉下,也是安分守己的知識分子,隻有我不安分。我說我畢業後最先賴在大學同學的研究生宿舍裡住,後來不得已租房住,搬了好幾次家,才下血性買了房子。房子是老式三室一廳,鑽進裡面象打地道戰。然後我就不說下去了,我不能說我前年換了離西湖隻有步行不到十分鐘的房子,一扇窗戶可以看見西湖。我不知道大奇能不能接受,我有擔心,我的擔心不是無中生有。我四年前還有男朋友,陽光燦爛的一個人,都快談婚論嫁,恨不得須臾都不分開。那時候我還好強得咄咄逼人,他也好強,我們簡直有點互别苗頭,你争我趕。直到老闆跟我談話,要我負責海邊新項目,俗稱,我成為一方諸侯。前男友從此消失,音訊全無,我如被掏了心肝一般。有共同朋友說,前男友平日已經在與我競争中感受極大壓力,忍無可忍,一忍再忍。終于,我再次被委重任,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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