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臨風道:“侍郎一職空缺出來,按理應該是他的下部許昌平頂上,可偏偏他兒子這時候鬧出腌臜事,一屍兩命被人摻了一本……現在聖上覺得整個工部從上到下都烏煙瘴氣,張冕提出将陳譽調過去,陳譽是陸閣老的外孫。”
王臨風和身旁的官員交換了眼神,壓低聲音道:“依下官看,這件事前前後後,總有蹊跷。”
葉忱聽後不置可否,蹊跷無非就是陸承淮将和他之前的暗鬥擺到了明面上。
“既然這蹊跷你我都能看出來,聖上自然也心知肚明。”
王臨風不确定的說:“那聖上此番不知是怎麼打算……”
葉忱不疾不徐,“且再看看罷。”
樓船随着葉忱落下的聲音,撥開水面慢慢行到湖中央,等再靠岸,已經是月色高懸。
葉忱踩着棧橋往外走,目光觸及那艘不曾動過的船隻,随之想起沈凝煙,他停下步子看過去,船内亮着稀薄的燭火,一個模糊的身影投映在紗幔上。
葉忱蹙了蹙眉,“她還在?”
楊秉屹點頭,“屬下命人去查了,三少夫人本來是同三公子一起出來的……楚姑娘那裡出了事,所以三公子急着就走了。”
楊秉屹沒忍住歎了口氣,就算楚姑娘有什麼要緊事,三公子也不能将自己夫人留在此地,這事實在做的不好看,也不知三少夫人有沒有覺察。
葉忱沒什麼表情的看着那道朦朦胧胧的身影。
楊秉屹心中暗忖,大人大約是不會過問,可思緒還沒落地,他竟見葉忱折轉步子,朝着那艘船走去。
楊秉屹暗暗吃驚,旋即快跟上去。
船外夜沉似水,船内一片悄寂,紗幔靜靜垂落,連帶着空氣流淌都似乎比外頭緩慢。
葉忱走進兩步,擡手拂開面前的紗簾,吐露出傾伏在桌案上的嬌柔身影,葉忱輕輕挑眉,竟是睡着了。
小姑娘安靜閉着眼眸,因為看不見清澈的眸光,反倒讓一張臉越顯得嬌媚。
鼻翼随着呼吸細微的翕動着,鼻尖上的那一點朱痣也随着怯怯而動,側臉擠壓在手臂上,将雙唇擠的微嘟,昏黃的光線将她的膚色照的越發盈透,随着流淌緩慢的空氣,使得這一室景象莫名的濃旖。
葉忱無聲睇着她,背在身後的手細微摩挲了一下,似乎在考量要不要将她叫醒,片刻,他轉身走到外間的靠椅上坐下。
楊秉屹等在外面,對于葉忱上船就已經夠吃驚了,沒曾想大人進去不一會兒就走了出來,不是離開,而是坐到了一旁等着。
楊秉屹面上穩如泰山,心裡早就不知蹿了多少念頭,這些年來大人身居高位,從來都是别人等他,何曾見他有耐心等過别人。
凝煙其實睡得并不深,腳步聲靠近走遠,她也随之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見天色已經黑透,忙坐起身。
自己怎麼睡着了?
她隻記得自己一直在等葉南容,等到天色漸漸變暗,周遭也都跟着安靜,她失魂落魄的枕臂伏在桌上,腦袋裡胡思亂想着……就沒了記憶。
凝煙轉看向四周,屋内除了自己,還是空空蕩蕩。
夫君還沒有來……她落寞收回視線,恍惚間,依稀看到紗幔後有一個模糊身影,她不确定的望過去,一陣風拂過,男子的身影顯現在輕晃的紗幔上。
凝煙大喜過望,一定是夫君回來了!
她撐着桌子站起,幾步走上前,張開嘴正想要喚男人,腦中想起自己當初認錯人的糊塗事,又趕忙閉緊唇瓣,放慢步伐走過去。
窺看的視線透過紗幔的間隙望出去,男人雅俊的面容并不陌生,但不是葉南容。
凝煙捏了捏指尖,嗓音随着黯淡的目光也變得低落,“小叔。”
早沈凝煙醒來的那一刻,葉忱便知道了,他聽到她急匆匆的站起身,連腳步都是迫不及待,他瞬間就在腦子裡浮現出她此刻雀躍欣喜的模樣。
隻是那腳步聲忽然就斷了一瞬,再響起,已經是小心翼翼,到最後落寞的開口,規規矩矩地喚他小叔。
從第一次撞見,她似乎一直是這樣,一旦看清是他,所有的歡喜都變作失落倉皇。
若來的是他那侄兒,她大約會甜膩的喚夫君。
葉忱勾唇覺得好笑,神色間卻沒什麼笑意,啟唇道:“醒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凝煙覺得小叔說話的聲音,比以往要淡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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