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西忍了。坐下接過童子重新上的茶,他笑吟吟的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對陳遇白說:“其實今日來叨擾府上,除了探望小妹之外,還有一事有求于國師大人。”陳遇白點點頭,示意他說。“我家大哥紀東出征西裡已有幾月,前方消息不暢,軍報又不好多說家常,我娘在家中日日憂心牽挂,所以想請國師大人為我大哥蔔一卦。”“你知道我的規矩麼?”陳遇白看着他。“知道。求國師大人一卦,為國師大人辦一件事。”紀西迎着那雙冰雪連天的冷眸,微微的笑着,表情絲毫不亂。難得這樣有趣的人,陳遇白忽有了興緻。手指輕輕擊着桌,在他家愛徒一眼不眨、屏氣凝神裡,緩緩說道:“大公子這一仗——光耀門楣、福澤弟兄。二公子與大公子情誼深厚,命裡注定相護相生。”紀西有些意外他這麼痛快,不過心中着實一輕,笑的也情真意切了些:“多謝國師大人!”陳遇白眸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紀西心中想着如此便隻等大哥凱旋成親,他就能順理成章向王妃娘娘提出婚事,并未覺出國師這一眼有何深意來。滿心歡喜,他臨走叫過他家小姑娘,捏捏她臉,低聲問她:“一切可好?那對戰鴿可是走丢了?怎麼一次也沒用他們送信回來?”“小灰一開始死了,不過後來它又活了!小白……不是,是蠢貨,它吃太多,飛不起來了!”小離如實的告訴他一對價值萬金的戰鴿的近況。紀西當然聽不明白,不過這樣奇奇怪怪的狀況小丫頭從小到大沒少發生,他沒多想,笑着說了她一句“笨丫頭”:“戰鴿不能喂太多食……怪我沒有囑咐好,回頭我再給你訓一對。你剛才說什麼?蠢貨?”“嗯……”紀小離看了眼身後堂中靜靜品茶的人,聲音壓的低了又低:“師父給取的!”紀西順着她的目光向那人看去,頓時心中了然,眼中光亮一閃,他挑了挑眉,忍住笑意。又叮囑了笨丫頭幾句,紀西最後柔聲低低的對她說:“大哥打了勝仗就快回來了,等他回來了我便去求父親……接你回來!你在這裡好好照顧自己——等着我!”少年的語氣那樣堅定,壓抑卻壓抑不住的快活。紀小離雖不明白是為了什麼,卻也跟着開心起來,笑眯眯的對他點點頭。送走了紀西,她心情依然很好,蹦跶回去,見她家師父還在喝茶,跑過去殷勤的為她家師父續水。“師父在想什麼?”她笑眯眯的問。國師大人沒理她。“是在擔憂方才為我大哥算的不準嗎?”小少女仔細想了想,“善解人意”的問。“我自出師門,還未曾有過失手。”陳遇白擡了擡目光冷聲說。過了片刻,又到底心有不忍:“怕隻怕,将來你們紀家甯願我這一卦不準。”他說得那麼隐晦,紀小離自然不可能品得過來其中深意,立在他手邊苦苦思索着。陳遇白看着她傻氣天真的樣子,想起紀西方才離去時的躊躇滿志,難得的歎了口氣。紀小離聽他歎氣,以為是他心中憂愁苦悶,連忙寬慰他:“既然未曾失過手,失一次是不要緊的!算命這事很難,以前有個小孩子也是國師大人的弟子,不會算命,隻能給國師大人關門……”她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家師父的臉色忽然之間變得越來越黑、越來越黑……“紀小離,”陳遇白咬牙切齒的叫了她名字,卻又說不出什麼來,最後隻能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力又無奈的揮了揮手,“算了……出去吧。”他有些頭疼,揮退了她便支着額閉目養神。可紀小離哪裡會就這麼走?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腳邊,輕聲說:“師父到底是在擔憂什麼呢?我替師父分憂好不好?”她家師父微微睜開眼看了她一眼。“你連輕功都學不會,躲人追殺都跑不掉,如何為我分憂?”陳遇白嫌她煩,随口敷衍她。誰知她神情一黯。“我原想着修成了仙就能騰雲駕霧了嘛……我知道了師父!我會努力學的!”紀小離抓抓頭,愧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師父别擔心了!”陳遇白隻是随口打發她的,她那樣認真的對他抱歉又立志,他心中無法辨明的異樣起來。就像長在黑暗裡的蓍草,至陰至寒,最是孤冷,可來自山谷馨軟的微風吹過,陰寒孤冷的枝葉卻在風中微微擺動,如同羞澀少女柔軟的腰肢……好奇怪的異樣感覺,不糟糕、未曾有過。“大人!”小天這時在門外通傳:“千密使求見大人!”19、童聲清脆,打破了那份柔軟的異樣感覺,陳遇白驚覺自己方才竟靜默望着紀小離出神許久。小丫頭蹲在他腳邊,仰着頭笑眯眯的,似乎為他分了憂是多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一樣。陳遇白皺眉看着她。她的眼睛……生的真好,像山間淺淺的清溪,清澈靈動,坦然的一眼就能望清所有。陳遇白心裡輕快的想:她這樣的蠢笨……其實也挺好,起碼,他從未見過别人有這樣幹淨的眼神。“為師有客到訪,你先去後院練功,沒有吩咐不許亂跑。”他端了架子吩咐他家小徒弟。小徒弟歡快的應了“是”,蹦跶着的往後院練功去了。陳遇白靜坐片刻收斂心神,閉了閉目,才讓小天去把來客請了進來。紫衣的客人翩翩而至。國師大人方才對小徒弟說的是有客到訪,此時客人到了跟前,他卻涼薄的很:“你來幹什麼?”“不是國師大人想要見我麼?”美人淺笑時眉眼彎彎漂亮極了,陳遇白卻看了一眼就目露冷色。秦桑知他不喜,卻仍笑語盈盈:“上次在宮中,我以麒麟令一年後物歸原主交換國師大人庇佑她一年,國師大人未曾應承,想來是心中不滿?我聽說國師大人将休沐的日子改為了四十日一次?明知我每月都會前來見她,這難道不是國師大人逼我上門拜訪麼?”陳遇白冷冷望着她,“你以為國師府如鎮南王府一般,由得你想來就來?我勸你别在這裡費盡心機口吐蓮花,麒麟令自有麒麟令主守護,你妄想拿它威脅于我,簡直可笑。”“那國師大人為什麼沒有把她交給李盟主?”秦桑笑起來的時候容光熠熠,寬闊幽深的萬千堂霎時明亮了許多。她這樣清楚李微然登門拜訪的事,陳遇白卻絲毫未露意外神色,隻冷冷答她說:“絕不會是因為你。”舉重就輕呢~容姿傾城的千密使掩口輕笑。國師大人越看這女人越讨厭,面無表情的冷冷催:“你到底有什麼事,說完了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千密使聞言揚了揚手裡的明黃聖旨,笑道:“我可是帶着太後娘娘的旨意而來,國師大人如此輕慢使者,該當何罪?”國師大人才沒興趣跟她來回鬥嘴,手中茶盞放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他擡起目光冷冷的望向秦桑:“千密一族上古服侍天神,天神賜予你們聖地居住,是你們自己不甘心偏隅一方、四處征伐,百年以來被你們滅族的不在少數,你們失去聖地是咎由自取。回去告訴太後娘娘:命裡有時終須有,強求無益。”秦桑“噗嗤”笑出聲來,将那聖旨重收回袖中,“我還未宣旨,國師大人已未蔔先知了?”“七七四十九枚暗夜令,小門弱派的你們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五大令之中青龍、白虎你們還不敢動,玄武令在我手裡,麒麟令在你手,太後娘娘宣我入宮,無非是想問朱雀令到底身在何方。”“國師大人果然神機妙算,秦桑欽佩。”“這世上之事皆有卦象可循,可算可演。不過,這人心瞬息萬變,卻是我推演不了的。”陳遇白擡眼望向她,“比如,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把她送來我這裡。”能請動皇帝下那道收徒聖旨之人寥寥無幾,他一早便知是千密使從中推波助瀾,起先他以為是為了玄武令,自從知道了紀小離的身世之後,他開始懷疑秦桑知道一些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秦桑或許為虎作伥心狠手辣,但她對紀小離沒有惡意。那麼她為什麼用盡手段把紀小離送到他手裡?令她那麼笃定的,到底是什麼?陳遇白算不出來,琢磨已久。秦桑但笑不語,笑盈盈的迎着他的目光,那神情隻有一句話:你不是國師麼?你算呀!真令人生氣。不過,她還不夠格惹國師大人生氣。陳遇白語氣輕緩,仿佛閑談一般:“太後娘娘如此企盼千密一族興盛,若是她知道有一個血緣純你百倍的聖女現世,一定聖顔大悅。”秦桑神色裡的戲谑之色果然頃刻收的幹幹淨淨,連嬌嫩的紅唇都退了幾分粉色。垂目靜了片刻,她忽一笑,随即退了一步,盈盈拜倒。“國師大人,”上京城叱咤風雲的千密使者拜倒在地,紫裙如盛開的花朵般綻放在金石地磚上,她長頸彎着,溫潤優美,聲音低而懇切:“這些日子,多謝您照拂小妹。”非要這樣才肯老實答話。陳遇白嘴角冷冷勾了個笑,并未讓她起身。秦桑聲音低低的,繼續說:“小妹生于千密聖地,因此身負千密純血,的确是千密一族百年一現的聖女之身,但她從小被我喂食丹藥,心智遲緩,根本無法為太後娘娘效力,若是她被人知道,落到太後娘娘手裡,恐怕隻有被放幹血入藥、死路一條。鎮南王府近年風頭太盛,太後娘娘頗為矚目,小妹繼續留在那裡實在危險。所以簪發禮前一日,我将先國師大人的錦囊放入小妹袖中,引皇後娘娘當衆打開。皇上那道命國師大人收徒的聖旨也是我去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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