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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忽道：&ldo;我很難過。&rdo;子釋沉默一會兒，歎氣：&ldo;我知道。可是長生，&rdo;靠在椅背上，&ldo;你得讓完全不了解你的人，悟性也許很低的人，到時候能看出來、聽出來，你有多麼難過。最好當衆掉幾滴眼淚‐‐實在掉不出來，袖子裡藏點兒生姜辣椒面啥的……&rdo;說着說着，撲哧笑了。長生一蹬腳跳上丹陛，落到他面前：&ldo;我不去了。找個合适的人代天子念一念，哭一把，燒炷香‐‐也差不到哪兒去。&rdo;&ldo;你敢！&rdo;&ldo;可是……&rdo;&ldo;我辛辛苦苦替你寫出來，你敢找别人去念？！&rdo;長生蹲下身，握住在龍椅上拍得泛紅的手掌：&ldo;我不敢。&rdo;胳膊一伸，抱住：&ldo;我答應你自己跑這一趟，你答應我的事也不許食言。&rdo;&ldo;你……不會是想在這裡……&rdo;子釋吃驚。說到後面，又好像很期待的樣子。長生四面看看，沉吟：&rdo;容易着涼……或者最熱的季節……還是等身子徹底好了再說吧。&rdo;瞧見他眼底戲谑笑意，子釋反應過來被涮了，擡腿就踹：&ldo;我幾時答應你？你自己的事，愛去不去，别說得跟我逼你似的。&rdo;長生把他抱起來：&ldo;怎麼着也得個把月，真的太長了，我實在沒法放心。除非這些天抓緊用心練‐‐隻要你乖乖聽話，不跟我别扭，我保證帶你把小火爐燒得旺旺的，晚上一個人也不會冷……&rdo;&ldo;萬一……萬一，我忍不住……自己弄熄了呢……&rdo;&ldo;你敢！！！&rdo;皇帝執意親自巡視楚州，朝中不少反對之聲。論辯半個月，各說各有理，最後統統折服在皇帝陛下憂民愛民大旗下。禁戍營忙着策劃出行保衛方案，秘書省和禮部動手進行各項準備工作。所有準備工作中，最棘手的，是花家墓園石碑上要刻的那篇文。禮部尚書捧着紙筆請了一圈，翰林學士們搞清楚原委，誰也不敢接下這活計。大家都是有學問的人，一聽就知是篇千古尴尬文章，紛紛搖手婉拒。長生沖一幹文臣道：&ldo;你們都不寫，朕便自己寫。隻有一條，如此你們不許提意見。&rdo;莫思予單說幾件别的事，最後一個告退。臨走笑道：&ldo;陛下自有捉刀人，欲先抑而後揚耶？&rdo;子釋的存在，以老莫之精明，早已了然于心。長生也笑。笑完卻歎息：&ldo;莫老，我……真不想拿這些事去煩他。&rdo;&ldo;哦？老臣倒頗為期待，看他能作篇甚樣文章出來。&rdo;花氏後人焚香獻供畢，皇帝親自宣讀祭文。長生站在碑亭前，那些詞句早己爛熟于胸，運起内息，将聲音直送到數裡開外。楚州百姓得知萬歲親臨，百丈之外不清場不封路，打十裡八鄉趕來瞧熱鬧，人山人海，那叫一個壯觀。隔得遠的恨不能架起人梯搭起樓台一一這個當然不允許。幸虧萬歲爺高大威武，聲如洪鐘，老遠便能看見，說話好似就在耳邊。有幸擠到墓園邊上的一些民衆，事後交口贊歎聖上年輕穩重，相貌堂堂，比那真君廟裡的二郎神還要神氣俊俏……一傳十十傳百，不少人賭咒發誓說看見萬歲爺額頭上還有一隻通天慧眼，又有人考據出來皇帝乃是天子，二郎神不過玉帝外甥，屬于表兄弟關系，切不可混為一談……以上乃後話。當日祭祀現場，群衆是非常嚴肅，非常配合，非常投入，非常感動的。而有資格進人墓園陪祭的地方官員和士林缙紳代表，人人手裡都拿着一份趕印出來的禦筆祭文副本。據說文章由皇帝親撰，這個當然沒多少人信，不過一筆字相當有格調，士子們心裡覺得親切不少。皇帝給花家墓園寫的這篇碑文，不論形式還是内容，都十分别具一格。文字淺易得很，偏偏一群讀書人拿着看來看去，左看一個意思，右看一個意思。剛覺着看明白了，又似乎不敢相信，預備相信了，又似乎沒看明白。暗中你觑我我觑你，等到祭祀正式開始，鐘鳴鼓響，燭燃香熱，再沒人敢溜号走神。清朗渾厚的聲音飽含感情，莊嚴誠摯：&ldo;天地懷仁，萬物滋養；人惰多欲，紛争常曆。日月高懸，江山不改；社社稷每傾，衣冠自易。綱常敗則民怨騰，君失馭則四海異。亂世作而黎庶傷，侵暴臨而英雄起……&rdo;長生想起他拿着筆，一邊蘸墨一邊說：&ldo;沒人替你寫，那有什麼辦法？隻好我替你寫呗。朝裡那幫文臣為什麼不敢寫，因為他們隻會耍筆裡花槍，糊弄老百姓。可是這事兒，時間隔得太近，明擺着糊弄不過去一一你叫他們怎麼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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