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懶洋洋的接過了帖子,卻朝身邊一擱,也不見他擡腿動身。“勞駕……”“規矩都不知道?還替你主子跑衙門呢!”京城規矩,溥仰如何不曉得。但是想以徐一凡聲名,又是見的譚嗣同,不論公私,再沒有讨門包的道理,一句反問,居然就讓溥仰愣在那兒,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是徐大人……”“徐大人徐小人我管不着,除了皇上老佛爺,誰拜門都有規矩不是?”“你不是譚大人帶來的人?”“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大人,誰理那個茬啊……大清律三萬八千條,沒有讓人不掙錢吃飯的道理啊……”不用說,是禮部的小司員,說不定還是員外。擱在以前脾氣,溥仰黃帶子一亮,就用巴掌說話了:“爺教你什麼是規矩!”不知道為什麼,今兒他就是不想這樣。擰着眉毛瞪了那門房一眼,大步就朝裡面沖。那門房想攔,如何攔得住他!隻有扯着嗓門兒喊:“衙門重地,進賊了!來人哪,攔住他!”溥仰一直沖到二門,看着幾個下人拿着杠子沖出來,扯開嗓門兒就喊:“譚大人,徐大帥緻信!譚大人,徐大帥緻信!”幾個下人要拿杠子敲他,他一撥一推,都跌跌撞撞了出去。正鬧得不可開交,就聽見一個聲音在二門裡面喊:“溥仰,你胡鬧什麼!這是你能亂沖撞的地方?”溥仰擡眼一瞧,正是譚嗣同站在那兒,他已經換了二品官員的行裝,再不是當初蕭然來朝鮮拜會徐一凡時那青衫小帽的樣子。身邊站在一個膚色黝黑,五短身材的四品文官,卻不認識。後面還有人提着前襟跑過來,看來正是與來客清談的時候兒,給他溥仰鬧了場子。在北京城打混的時候,譚嗣同就算二品官了,卻哪裡能在溥仰眼睛裡面擺着!更别說呵斥他溥四爺了,這個時候,他卻下意識的啪的一個立正,平胸行軍禮:“譚大人,徐大帥有信來,您的門政要門包,我窮丘八,腰裡沒錢,隻有硬闖。”譚嗣同瞧了那門政一眼,并沒說話。這門房是禮部的小吏。禮部滿漢兩堂官,懷塔布和許應,在收了他拜門的帖子之後都稱病擋架不見,态度可知。這門政微末小吏,他說什麼都是失了面子,隻有沉下氣來伸手:“信呢?”他在徐一凡身邊兩年,一向以和徐一凡義托兄弟自許,徐一凡麾下各色人等對他是客客氣氣,他用這種口氣也成了習慣。渾忘了溥仰除了是徐一凡的馬弁頭子,還是大清朝的正牌貝子爺,算起來,這北京城還是他的地盤兒!溥仰規規矩矩的雙手交信,譚嗣同沒說什麼,卻是他身邊那個黝黑中年冷笑道:“從上到下,跋扈無以為甚!”譚嗣同一邊拆信,一邊随口道:“南海,他知道什麼,别說這些了。”站在譚嗣同身邊的人,自然是康有為。他随譚嗣同北上,期期然自許為至少和譚嗣同是并世雙賢。譚嗣同以禮部侍郎用,他卻隻是得了一個小中書。心頭激憤之下,這些天說的過頭話更多。固然激起一些清流的大聲叫好,可譚嗣同現在這不尴不尬,大臣冷眼的處境,也不見得沒有他康南海三分功勞。譚嗣同三兩眼看完了信,搖搖頭,淡淡一笑。溥仰在那兒靜靜等候,康有為卻忍不住了:“複生,此人來信,說的是什麼?”譚嗣同笑道:“無非是問候祝賀之意,并說我在京城,他在兩江,兄弟二人都是一心變法,且看三年之後,各自成就如何……”康有為一拍巴掌,聲音響亮:“此人竟然是如此心思!”譚嗣同一下拉住他,看了還杵在那兒的溥仰一眼,擺手道:“信我收到了,帶話給你們大帥,足感盛情……以大帥才具,兩江大治,指日可見。隻要他心懷忠義,我們兄弟還有再見之時……去吧!”溥仰等的就是這一聲去吧,大帥恩養你兩年,轉眼就這副口氣了。要不是大帥吩咐,孫子才過來呢!看着溥仰轉身出去,康有為眼珠一轉,甩開譚嗣同的手,大步跟了出去。譚嗣同不知道這康南海又要出什麼大言,忙不叠的跟了上去。眼見得康有為一直走到大門口,沖着溥仰的背影大喊:“轉告你們大帥!要他好自為之!朝廷對他已經是天高地厚之恩,不得再有反側之心!如果他有什麼舉動,告訴他,我康南海一反手,就能收拾他!”溥仰身子一下僵在了那裡,周圍圍觀的人也愣住了。半晌之後,這些常日裡和譚嗣同來往的清流們才叫了一聲好!“南海,斯正人者,出正言焉,真真有雷霆之聲!”康有為滿臉對笑,四下拱手,卻被譚嗣同一把扯了進去:“南海,你何在大庭廣衆之下出此言?傳清不是那樣的人,他對我也有大恩!”“大恩?不是那樣的人?複生,你邀他來京,他為什麼不來?明明已經各走各的道了,為什麼突然又派人大搖大擺的來送信?這是扯你後腿啊!你譚複生一日不和這徐一凡撇清關系,一日就得不到皇上信重,朝廷心服!他為什麼說要在兩江和你比變法,還要有所競逐?變法是咱們的心願,他一武夫,懂什麼變法?無非是要竊我等本事報負成他的虛名,咱們不能讓他貪天之功,早日劃清和徐一凡的關系,早日開始變法大計!要急,要快,時不我待矣!”康有為神色凜然,語調斬釘截鐵,腦袋不斷的朝上擡,最後幾乎都是臉朝天了。而譚嗣同隻是默默聽着,轉頭向南望去。“傳清……我們兄弟,難道真的就這樣各自走各自的路了?我本來以為,你是會和我一條路的……既然如此,我自己走也好……”京城一日(下)貫市胡同是出名的出镖局達官爺的胡同兒。北地風俗好武,吃上這碗飯的多是一師同傳。一個镖局子就是一個師門的人紮堆。平頭老百姓的,小夥子多以吃上這碗飯為榮。一是吃得好,不像買賣人,镖局吃飯是不分家的。大家全是一樣,要大家賣力,就得下本錢,見天兒桌上不斷了葷腥,總有點豬頭肉或者一挂豬下水什麼的。二是威風,镖局的達官爺走在街市上,茶館說合,起了磕絆什麼的,看見達官爺穿着密排扣大褂子經過,都要達官爺們兒主持一個公道。想想,這是什麼面子?錢雖然不多,三節下來,每次不過能到手十幾吊。可是練武的人,誰在乎這點銀子?吃飯不要錢,一幫師兄弟在一塊兒也熱鬧,不象買賣人,還受東家的氣。打傷打殘了,櫃上總有十畝地一頭牛的給你養着!現在這個年月,正是镖局子生意最鼎盛的時候兒。保口外來往的皮貨,老西兒那些各地往來的錢莊銀子,京城裡面看家看院子,保庫丁上下值……就連女镖師都是一堆一堆的,官宦人家,女眷也要看着啊!貫市胡同裡面,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堆堆的壯棒大小夥子進進出出,高聲笑鬧。保完夜宅回來也不休息,約着去天橋吃鹵煮。胡同裡流動着的,滿滿的都是活力。往常時日貫市胡同東頭六家镖局子,再加上中間“護镖侯”楊家,也趕不上西頭會友一家熱鬧。但在這個時候,隻看見東面熱鬧了,會友這半拉胡同,冷冷清清的不見人影。連其他镖局的小夥子經過,都放低了聲音,不時還偷眼瞧一下滿是灰塵的會友牌匾。别看會友敗了,但是誰提起不翹大姆哥兒?兄弟仨人一頭磕在地上,幹的都是大事業。譚先生現在已經是天子師,是未來要當宰相的人物。徐先生呢,那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在海外把小鬼子殺得屍山血海,朝廷要投降,他都不投降的硬掙漢子!王五一個镖局爺們兒,為了兩個兄弟的大事業,一份家當給糟蹋得精光,子弟星散,現在雖然也回了北京城,但是隻是照應着曆年來傷了殘了留下來的會友老人——義結金蘭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可誰能說五爺少了半分義氣,誰能說五爺不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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