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糊弄得還算可以吧?她覺得自己剛剛毫無破綻,甚至比往常更加潇灑從容,師弟應該,很快就會忘記她昨晚出的洋相了……
隻不過此刻身上的滋味,已經遠不能用“酸軟”二字簡單概括了。
趕集時,清清最愛看那些雜耍班子的表演,其中有個叫刀山火海的節目最有特色。
所謂刀山火海,就是用刀架了個梯子,藝人踩着刀尖一步步攀爬上去,清清最愛看這個,覺得十分刺激,總疑心藝人會不慎被劃傷。
自然,劃傷是不可能的,人家就吃這口飯。她猜想,他們能在刀刃上行走,應當是練了“硬氣功”所緻。她沒練過硬氣功,更沒走過刀子,但此時身體的酸痛,怕是比挨刀子更磨人。
解決完事宜,清清扶着門,顫巍巍地走了出去,打算打水洗漱。
來到竈房,卻見竈上已經溫了一鍋水,她舀在盆裡,溫度剛剛好。
正拭着面,玄虛子推門進來,見清清站在這,十分意外:“你竟這麼早就起了?”
“早嗎?現在都巳時二刻了。”清清不滿地說“徒兒平日裡起得比這早多了。”
“今日不同以往,”玄虛子道“你可知昨晚你是怎麼折騰的?”
清清張口結舌。
“起先還好,就是哭哭啼啼,走不動道。後來不知怎麼的,吵着鬧着不肯睡覺,要跟你師弟比劍。”
清清頭大如鬥。
“你師弟讓着你,故意輸了,你還使氣,怨他放水。嚷嚷着什麼願賭服輸,要繞着小霜觀跳五十圈才能安歇,我們攔也攔不住,勸也勸不了……”
清清簡直要昏過去,但仍有一絲掙紮:“我怎麼一點不記得了,師父莫不是诓我的罷?”
玄虛子慈愛地笑笑:“蠢徒兒,你今早醒來是不是渾身酸痛,雙腿尤甚?”
見她點了點頭,他繼續說:“是不是腦袋也十分脹痛,略微行動起來,裡面就好似有鐘在敲一般?”
“跳了那麼久,腿當然受不了。至于頭痛,是你當時偏要逞強,為證明自己跳完五十圈後還有力氣,跑去爬樹,結果從樹上栽下來,磕到枕骨所緻。”
清清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玄虛子拍了拍清清的肩,以示安撫:“沒什麼大不了的,誰每個醉後失态的時候呢,幸好觀中就為師和你師弟,這笑話沒被外人看了去……”
“師父……我……”清清心亂如麻,臉上的表情像是快哭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那米酒明明不醉人,怎會如此……”
“不怪你,”玄虛子安慰道“上個月為師釀這米酒的時候,加了一味新藥材,本想着可以增添香味,沒想到和酒性相克,才讓人易醉。”
清清擦擦眼角:“什麼藥材?我當時給師父打下手,怎麼沒見着?”
玄虛子道:“是乙雅樹上發的新芽,為師後來才摘了放進去的。”
“什麼乙雅樹?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樹大冬天的也會發芽嗎?”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樹極富靈性,隻要有人在樹旁虔誠禱告,殷殷呼喚,即使是在冬天,它也會受到感召,發出新芽。這芽價值極高,專治小兒頑劣,哪家小兒愛調皮胡鬧,一帖下去,保管變得乖巧聽話……”
看着清清越來越疑惑的眼神,玄虛子終于繃不住了,放聲大笑:“因為乙雅樹需聽到人們内心呼喚才發芽,此芽便被稱為‘乙雅喚芽’!”
隻聽噗嗤一聲笑,裴遠時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也不曉得聽見了多少。
乙雅喚芽……以牙還牙?她終于回過味來,師父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就為了報複昨兒早上她在院裡堆的滑稽雕像!
什麼繞着小霜觀跳圈,一頭從樹上摔下來,什麼專治小兒頑劣……這連篇的鬼話,統統都是他胡謅的。怎麼有這麼斤斤計較,小肚雞腸,陰險惡毒,幼稚無聊的師父啊!
清清是這麼想的,也這麼說了。
玄虛子仍笑個不停,仿佛從中得到了極大的樂趣,完全不理會她的指責。
清清跺了跺腳,氣呼呼地轉身去竈上找吃的,稀裡糊塗過了半個上午,她早飯還沒吃呢。
小風爐裡燃着火,内裡似乎煮着東西,有咕噜咕噜的沸騰之聲。清清好奇去揭,一股藥香撲面而來。
“蠢徒弟,”玄虛子用手指敲她的頭“這是驅寒湯,竈上還有粥,把粥喝了再喝藥,今天就别亂走了,更不能碰雪,躺一天發發汗,明兒就能好轉過來。”
“誰叫你這般貪玩,在雪地裡受了寒,晚上飲酒也不節制,才傷了身體,以後莫要這樣了!”
鍋裡果然有粥,加了青菜和肉末兒,看上去十分開胃。
清清連忙盛了一碗:“師父師弟,你們吃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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