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眼巴巴瞅着屋裡不說話,程謙也不管,直将她将到房内,命朵兒喚來李媽媽:&ldo;好生看好姐兒!&rdo;留下玉姐咬着指頭。‐‐‐‐‐‐‐‐‐‐‐‐‐‐‐‐‐‐‐‐‐‐‐‐‐‐‐‐‐‐‐‐過不兩日,餘太公便要為兒女操碎了心,他兒子餘大郎與縣、府二處公子摴蒲,竟輸了五萬多銀子去!好大一注錢!卻是程謙随口與兩位公子一提,這程謙少時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也曾無賴得令父親恨不得一頓棒打殺了賬。如今這進退有禮、斯文隐忍,不過是張皮,止因經得多了,看得淡了而已。如今害他兒子未生先死,合家不安,算計他到這等境地,他甚還未做,便令家中人看他如個負心人,這口氣如何忍得下?!算來程謙身份原不能與餘大郎比,然則縣、府二公子卻更喜與他相交,天生心裡覺他親近。他順口一提,兩家公子閑來無事,便下帖與餘大郎,一道賭個錢。餘大郎原也不笨,從來輸赢有數。卻不想程謙做局高明,也不私開局,隻往那賭坊裡去。賭坊做的就是那勾得你不想走,輸了借債也要賭的勾當。寒天裡,點幾盞昏燈,火盆燒得旺旺,又斟來酒食,再燃濃香。四下裡一片喊殺聲,激得人熱血沸騰。餘大郎畢竟不如乃父老江湖,四周又是起哄之人。程謙少時賭得多了,手段也好,明裡暗裡與另兩家喂牌,自家也小赢一些,又輸一些,次後大赢一回,總是餘大郎輸得多。一輸兩輸,非止原欲輸的三百銀子沒了,又命小厮往自家房裡取,又将自家手上兩隻粗镯子取下來作押。漸次将一百零八顆渾圓珍珠串的數珠兒也抵了,一方名硯也押了。次後又寫出許多欠條來。原來這賭坊本就兼着高利貸的買賣,自有寫好的空白文書,介時往上一填,與借的人或畫押或按手印兒,這注錢便算借出去了。縣令公子得了數珠等物并銀子合算總有兩萬之數,知府公子手氣更好,名硯一類與銀錢相加,倒好有兩萬五千之數,餘下悉便宜了程謙。賭坊裡也不是現銀,是有名号的大商号發的銀票,每往櫃上兌錢,卻要千分裡取三作酬錢。這三分損耗,自又算在餘大郎頭上。程謙抽出十張十兩的銀票,散與賭坊荷官小厮等。縣令公子見了,也把一塊羊脂玉佩與了開賭坊的賴三兒,知府公子撚隻鑲寶嵌玉的镯子也抛與賴三兒。賴三兒眯眼一笑,到他這裡賭,隻借地方兒,便要與他抽頭兒。今番他卻不須要這抽頭了,三人打賞便足了,且餘大郎簽了借據,乃是打了虛高的,借他五萬兩,寫的卻是五萬五,且不算利息。一想餘家在江州置買的好大鋪子,賴三兒便想笑。他也不是自家開的賭坊,否則何以有這些銀子?縱程家這等中等人家,傾家算上,不過萬餘兩家業,連同林老安人嫁妝,也不足兩萬之數,這且是四代經營,又不曾分家。賴三兒卻是背後有人,他那東家,想這些鋪子也有些時日了……要收這鋪子折價,少不得驚動官府,抽頭兒不要也罷。當下禀明了東主,拿着借據,往餘家收債。也虧得是餘家财力,總算上倒好有三、四十萬,然則這裡頭又有鋪子、田地等,還有做買賣的本金、又有族人要照應,哪有這些現銀?家中放上二千銀子已是極寬裕人家了,餘太公縱是将兒子打死,也變不出這許多錢來。獨生兒子又不能真個打死了,隻得将那不要緊的鋪子賣出來。又拿帖子與縣、府二處讨人情,怎知這兩處赢了他家銀子,家中父親故把兒子打了一頓,勒令閉門讀書,錢卻未曾還來。兩家公子皆是讀書人,書生們還贊他們&ldo;風流倜傥&rdo;、&ldo;千金散盡還複來&rdo;、&ldo;手段好&rdo;、&ldo;灑脫&rdo;。餘太公罵兩府無恥,又見來收債的是他冤家對頭,便疑這兩處合謀。然則自家兒子不争氣是真,自來民不與官鬥,族侄離得甚遠,鞭長莫及。他也硬氣,偏不拿鋪子折與債主,甯可押與别家換銀子還債,也不肯便宜了這混賬!餘太公自家也開當鋪,往日是他家壓那急用換錢人的價,今日卻輪到他。能折一千的,到手止有幾百,黑心些的隻與一半兒價錢。屋漏偏逢連陰雨,又有風言風語傳出,道是他閨女餘二姐想漢子想得瘋了。卻從梅香那裡起出些閨閣書信,又有做的針線。原是有賊闖了空門,去偷東西,錢拿了,卻把書信物件兒抛了,叫冷鋪内的花子拾到了。這天下做父母的,最怕就是有一個敗家子的兒子,一個心生向外的女兒。餘太公心力交瘁,将鋪上銀錢提一提,湊了萬兩,又低價變賣家私,三、四十萬家業,一夕間去了十萬,女兒聲名受損,不得不離了江州城。臨行前審出梅香來,方知上輩子的債主餘二姐做下這等事來,餘二姐亦知那欠了八輩子情的梅香居然瞞了她,哭着把自己吊到房梁上,幸使女養娘解救及時,不曾死去。那頭程謙卻又尋上門來問罪,且問:&ldo;勾我家中逐出的婢女來,竟是為何?原是因她心地不好,方發賣出來,不想府上這般怪異,偏愛這樣兒的!将我妻氣病,謀殺我兒!&rdo;餘太公低伏賠罪,程謙卻隻管面色鐵青:&ldo;我家老太公又氣倒,府上真是厚道人家。&rdo;砸了餘家待客茶盞,拂袖而去。餘太公外人面前裝完孫子,回來将一雙兒女各打一頓,又将梅香采了來,她身契原在餘二姐手上,小小丫頭如何走得脫?梅香此時方知道怕,哭叫讨饒。餘太公對自家女兒不忍,對旁人女兒倒忍心:&ldo;打死個奴婢贖罪的錢我倒好有!&rdo;喝令把梅香打死,也隻算作&ldo;失手&rdo;,并不是&ldo;有意&rdo;,動手的又不是他。縣、府因坑了他家銀子,且餘家如今實是凄慘,又是傷婢之事,止罰些銀子了賬。餘家離去之日,程謙一身缟素來送行,又叫一群花子圍了,擲些爛瓜臭果,更有一等地痞,将破鞋直擲餘家女眷之車。遺澤程老太公曾與蘇先生說:&ldo;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rdo;不曾想未死在七十三,卻也不曾活到八十四。盼了幾十年,好容易看着絲亮光兒,秀英又滑胎。若流掉的是個女孩兒,程老太公許不至于如此傷心,一聽說掉的是個男胎,程老太公一刹那腰也彎了、腿也軟了。請來的郎中先瞧完了秀英,又捎帶手多診看了一個程老太公。一摸脈,郎中就暗道不好:我是來賺個容易錢的,這要看了個死人,豈不晦氣?原來這秀英還好,畢竟年輕,雖是滑胎,好生将養着倒也無礙。這程老太公分明是油盡燈枯之兆。當下也不說多收一份診金了,匆匆留了藥方兒,把手一拱:&ldo;小生主治婦科,老太公這症,府上還要另延良醫為妙。娘子若有不适,還找小生來。&rdo;程家尋這郎中确是婦科好手,他既稱程老太公須要另延良醫,程家又匆匆去尋旁的郎中。便是江州城内号稱&ldo;太醫&rdo;的馬太醫來,也是摸一把脈,丢個眼色與程謙。兩人出門立定,馬太醫也不遮掩:&ldo;油盡燈枯之相,府上若有好參,我與你配些輔藥,一道煎服了,若無,趁早往街上買些兒,隻好吊命罷咧。&rdo;蓋因家中一團亂,仆役不敢搭話,素姐隻知哭泣、秀英又卧病不醒,李媽媽把玉姐放在蘇先生跟前,林老安人照顧程老太公且來不及。待程謙歸來,上下一調弄,送走了郎中,看嚴了門戶,方仔細拷問。林老安人不一時也累了,素姐哭哭啼啼侍奉林老安人往後頭安歇,林老安人叫她哭得頭疼,劈頭一掌打下去:&ldo;我還喘氣哩,你哭甚?&rdo;素姐生來便被林老安人嬌養,旁人要說她,林老安人尚要打回去,不意被林老安人動手打了。當下哭也忘了,呆木木立在一旁。林老安人見她如此這般,又想秀英,不由灰心,将手一擺:&ldo;罷罷罷,你去歇着罷,多為你爹誦誦經。&rdo;素姐捂着臉,點一點頭,含淚自去後頭。程謙出來見林老安人:&ldo;事情已問明了捧硯,也不是他私下收的,恐還有内鬼。眼下宣揚出去,隻恐治不了真兇,且密下不言,我須有個交待。&rdo;林老安人道:&ldo;你去蘇先生那裡接了玉姐,送到她阿婆那裡,與蘇先生道個惱,家裡慌亂亂的。我去看看秀英,這遭的是什麼罪喲。&rdo;程謙去見蘇先生,又接玉姐送往素姐處不提。林老安人緊趕慢趕到了秀英床前,秀英已倒了半日,吃完藥睡了兩個時辰。林老安人忙把秀英拍醒:&ldo;我苦命的兒啊,我曉得你的苦,眼下你可不敢再鬧了。&rdo;秀英初醒,神情一片懵懂,頓了片刻,方明白林老安人說的什麼,登時咬牙道:&ldo;他倒好!我在家養兒子,他往外勾搭小娼婦!叫他滾!叫他……&rdo;一語未畢,叫林老安人捂住了嘴:&ldo;你說甚?說甚?要作死哩!且不說是不是他的首尾,平日裡他待你如何?隻有你數說人的,沒有人數說你的,還不知足哩!你再這般,隻好眼睜睜瞧着他與旁人走了罷哩!你大了,有主張了,可憐了我玉姐……&rdo;說着又哭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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