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這四個冤死鬼,瞪着眼敞着肚,缺心肝的你看我,我看你。既然家裡都是死人,沒有活物。她也就放開手腳,慢悠悠上樓。原想在女主人那裡挑一件時髦的衣裳,總好過老太太的黑綢。那裡知道這女主人是繡花枕頭稻草芯,衣服雖多可都是光有樣子沒有裡子的便宜貨,還不如老太太那黑綢,是正宗的杭州絲,牛奶一般柔滑。在老太太的卧室裡換上一身幹淨的黑綢褂子,又換上一雙繡花鞋,她坐在梳妝台前仔細端詳了自己一番。頭臉和手腳都已經幹淨了,而且皮色也長勻了,再不是白一塊紅一塊。隻是頭頂上還是,光溜溜像個大鴨蛋。眉骨上已經有了淡淡的黑絨毛,顯然是在長眉毛。她拿了女主人的眉筆,輕輕畫了兩道,正是淡掃蛾眉。畫好眉,她用一塊花裡胡哨的絲巾包住光溜溜的腦袋,在脖子下大了一個蝴蝶結。站起身,前後左右都仔細看了看。嗯,這一回,是個人樣了。既然是人了,就不能再翻窗爬牆。蘇平安從後門出,上了街,憑着兩隻小腳一步一步向前走。起初,她走的樣子不好,叉着腳,還是像猴子。于是停下來,用手把兩隻腳合攏,再邁開步。一步兩步,她像一個小腳老太太似的,歪歪扭扭的在路上走,越走越像樣起來。因為心中懷着喜悅,故而路長也不覺得累。看着自己在路燈下的影子從一開始的歪歪扭扭變得越來越風姿綽約,她從心裡生出歡喜。隻是走着走着,她就慢下了腳步,皺起了眉。怎麼回事?前面好重的陰氣!一顆美人頭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唐唯宗租的那個别墅了,蘇平安站的地方地勢較高,望過去那一片黑漆漆的,一點燈光也沒有。這不是她心目中的樣子,肯定發生了什麼。難道……因為她走了,那個男人就自殺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那個男人……好像不太可能。何況,他是把她當猴子,沒人會為了一隻猴子的逃跑去要死要活。又不是丢了愛人!再說了,死個把男人,至于這麼大的陰氣?!連路燈都看不見了!因為有恃無恐,故而她雖然慢了腳步但方向不變目的不改,仍舊是一步一步朝着别墅走去。走到近處,總算看到微弱的燈光,從别墅的窗口透出。應該是屋子裡開了電燈,但被濃重的陰氣籠罩,透不出來了。真是奇怪,那邊屋子裡死了人,卻沒有陰氣鬼氣。這邊風平浪靜,一點血腥氣都沒有,卻陰氣森森,鬼氣迢迢。要說這兩邊一點關系都沒有,那真是鬼都不相信。十之,就是同一隻妖怪所為。吃了一攤,換地方了。換到這裡也是這妖怪不開眼,這裡隻有一個孤家寡人,哪裡比得上三世同堂人丁興旺,福壽綿長。但也許吃的油水大了正想換個地方,吃點清淡的呢。蘇平安站在高處,百無聊賴,七想八想,淡吃蘿蔔鹹操心。前面這麼重的陰氣,估計屋子裡是一隻大妖怪。她要不要進去呢?才剛長好的身體,萬一再受傷,劃不來的。何況,這又關她什麼事。他又不是她的誰。那個男人,要是被怪物吃了,自然是可惜。但俗話說得好,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地跑。她又何必再一棵歪脖子柳樹上吊死!她就是斤斤計較,自私自利。但說到利!盤算了一下這個男人的本錢和好處,她又有點舍不得了。年輕,有錢,文明,能幹,而且膽大心細。她用得着他!與其便宜了一隻吃人的妖怪,還不如留着自己用。但萬一她打不過呢?嘢,喪氣話!除非是人,是神,她還有什麼可怕!她不是正想露一個好,叫他心悅誠服麼?多好的機會!精彩亮相!救他一命,當牛做馬,還不是應該的。他若是敢有二心,今日怎麼救的,将來就叫他怎麼死。他會不怕?美色侍人,焉能長久。靠真本事收服他,才是正經!雖還沒有完全長好,但她已經漸漸拿出原先的派頭和作風,躍躍欲試的要當仙姑,吃老本行。心裡有了主意,她越發邁步朝前,一步一步跨進那濃密的陰氣之中。蘇平安在外面慢悠悠的走,屋子裡唐唯宗坐在那個少女房間裡渾渾噩噩的喝悶酒。距離蘇平安逃走已經超過48小時,按照國外的法律,未成年人失蹤24小時就可以報警。可他丢的不是人,是一隻看起來像猴子但又不是猴子的東西。她一逃走,他就追出去。可她腳步那麼快,身姿那麼活,三翻兩翻就不見蹤影。他恨不得長四隻腳,都趕不上。她會跳會爬會蹿會逃,他把她養得這麼好,結果她就這麼對他。她到底有沒有良心!她從來就沒有良心!好,要走,随便。可就不能多等兩天?等到變好了,讓他親眼看一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都不行?就這樣逃了!就這樣把他抛下!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為了她,他付了多少心血,多少金錢。不,不怪她。這都是他欠她的。可欠她多少,他都願意還!隻要她在他跟前,好端端的,就好!他到處找她,向看見的每一個人詢問,有沒有見到這麼大這麼高這麼白花裡斑斓的一隻猴子?人人都對他搖頭。問的多了,就都逃走,避之不及,當他是個神經病。像她一樣!他還去差館找差人,可這班香港差佬,一個個隻曉得吃拿卡要,誰關心一隻猴子的去向。他心想這可是你們總頭頭的幹妹妹,你們竟敢這樣怠慢?可這一點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相信,還有誰?她為什麼就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此時此刻,她隻有他,而他也隻有她。白建國過來看過他,聽說白毛猴子跑了,嘴巴裡安慰他,眼神卻出賣内心。姓白的隻關心工地還是否開工,醫院是否重建,冰毒大業是否還能繼續。而他内心真正的需要,沒人當回事,人人都道他是瘋魔了。好,現在他連這個瘋魔的資本都沒有了。沒有了她,他還要工地做什麼?他還在香港做什麼?他還活着做什麼?想到這裡,耳邊有個聲音在說。“那你怎麼不去死?”他放下酒瓶,擡起頭,兩眼發直。是啊,既然都沒有活下去的意義,為什麼還不去死?對,去死,現在就去死!這麼想着,他就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踉踉跄跄的撲到窗前。呼得推開兩扇大窗,半個身子撲出去。頭朝下,看到地面,愣了一下。才兩樓,跌下去骨頭都不會斷一根,有什麼用?!不跳樓,他上吊去!上吊好,往脖子上一套,挂起來,蕩秋千一樣好玩!他想着,臉上露出一個神經兮兮的微笑。用力一挺身,直起腰,從窗外縮回,轉身,搖搖晃晃下樓去。晃到樓下,跟隻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兩圈,在洗衣間裡找到了一根晾衣服的尼龍繩子。伸手拽了拽,感覺蠻結實,夠用。拿着繩子他又在屋子裡亂轉,一邊轉一邊擡頭看天花闆。如今的房子都是鋼筋水泥,找不到以前那種木頭大梁。最後還是找到屋後晾衣服的鐵架子,把繩子甩上去,繞了三四圈,露出一個套圈。把頭伸進去試了試,夠用。就又伸出來,把繩子的尾巴打了一個死扣,用力拽了拽。很好,很結實。打好了圈,他把腦袋伸進去,然後直挺挺站着不動。後院裡陰風吹過,他打了一個寒顫,覺得身上一陣冷,鼻子一癢,打了一個噴嚏。這一個噴嚏打出腦子一絲清明,唐唯宗揉了揉眼睛,稀裡糊塗的看着周圍。這是哪裡?屋後?他怎麼在這兒?咦?脖子上套着什麼?繩子?他要上吊?做什麼?自殺?為什麼?胡鬧!不去找平安,他找死做什麼!死能解決什麼問題?糊塗!越想越覺得荒唐,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惱羞成怒,他伸手拉脖子上的套圈。正拉着,突然一陣風吹過,那麼冷,跟冰塊貼在身上似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正要打一個寒顫,身體突然不受控制。耳朵裡響起一個聲音,又凄又慘。“去死吧!去死吧!還活着做什麼?活着就是受罪,就是受苦!死了好,死了才是解脫!”這聲音在他耳朵裡響,鑽進腦子裡,頓時心又糊塗起來。想起平安跑了,他就一陣心灰意冷,了無生趣。是啊,活着就是受苦。死了好,死了就解脫了。可怎麼死?上吊?這鐵架子這麼矮,挂不起來啊。對了,他可以坐下。坐下了,不就挂起來了!平安!平安!你為什麼要抛下我?平安!平安!你不要我了,我不活了!你等着,你看着,我這就去死,死給你看!等我死了,看你哭不哭!越想越悲傷,越想越難過。他嗚嗚咽咽的哭起來,搖搖晃晃的要坐下去。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問道。“喂,你一個大男人,哭哭滴滴做什麼?好難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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