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女士跌跌撞撞跑過去,緊随而後的是位帶着無框眼鏡的儒雅男士,和江逸有四五分相似。
蘇若瑤距離比較遠,她聽不到醫生說的話。
女士拉着醫生,叫嚷着說:“醫生,求你們了,救救他吧,他才隻有十八歲,是最好的年紀,他的人生還沒開始,他那麼優秀,那麼聽話,怎麼可能會讓我擔心,求你了,求求你們了。”
醫院每天都上演生離死别,饒是見慣生死的醫生,也不忍再看。
“女士,對不起!我們盡力了,他是頭落地傷到了大腦,現在人還有意識,進去和他做最後的告别吧。真的對不起!”
說完,醫生就離開了。
蘇若瑤隻聽到“最後的告别”五個字。
她徑直朝急診室走,手指嵌進肉裡而不自知,血液順着纖細白皙的手指滴落在地闆上,無視所有人,沖進急診室。
江媽媽看蘇若瑤走進去,她驚愕地忘記了哭泣,想要阻止蘇若瑤的腳步,身旁的丈夫搖頭。
江家父母都猜出女孩是誰了,江爸爸扶着妻子朝急診室走。
屋裡的溫度冷得讓蘇若瑤牙齒打顫,她一步步走近,江逸的臉是灰白色的,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她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臉,卻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
媽媽當年也是這樣,躺在冰涼的手術室裡,離開了自己和爸爸。
蘇若瑤撲通跪在手術床前,她拉着江逸的手,明明那麼溫暖,那麼陽光的一個人,怎麼會沒有辦法治療呢?
“江逸,對不起,對不起,你醒過來好不好?你醒來,我什麼都答應你,我向來說一不二,我希望你可以醒過來。”
蘇若瑤的聲音哽咽,她不知道江逸是不是還能聽到她的話,可她想試着喚起他的求生欲。
“别哭,瑤瑤。”江逸的眼中沒有光澤,他的手似乎想要撫摸蘇若瑤的頭。
她上前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笑着說:“我不哭,我沒哭。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挺過來,我去叫醫生。”
“瑤瑤……别哭……我會……在天上看着你,不要因為我……内疚,一定要替我好好活下去,我還想……看到你繼續……像以前一樣快樂自由地……活着。”
聲音斷斷續續,蘇若瑤需要離得很近、很近才能聽清他說的每個字。
江逸的手非常漂亮,拇指摩挲着蘇若瑤的臉,仿佛在撫摸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我怎麼替你活,你告訴我,我該怎麼替你活下去?你自己的人生,請你自己為自己活下去好嗎?江逸,如果你這樣放棄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你不要妄圖用這樣的方式讓我記住你,我會将你忘得幹幹淨淨,從此你的一切都和我沒有關系,如果你堅持下去,我什麼都答應你。”
蘇若瑤扶着他撫摸自己臉頰的手,此刻,她隻希望他能堅持下去,他能活下去,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要他放棄。
“你隻需要……記住,快樂幸福地……活下去就好,包括我的……那一份。瑤瑤……我從來不想……束縛你,我隻是……希望能給你……幸福的人是我,可我終究是……錯了,勇敢……去愛吧,忘記我……也可以的。”
說完,江逸看着自己的父母說:“爸媽,對不起……終究沒有……如你們……期望的那樣……掙很多錢……帶你們……去旅行。這都是我的選擇,不怪任何人,我好累……别怪她,别怪她。”
江媽媽跑過來拉着江逸的手,早已經泣不成聲。
江爸爸強忍心中的悲戚說:“小逸,你永遠是我們的驕傲,即便是現在,你依然是爸爸的驕傲,女孩被你救下來了,孩子,累了就休息吧,”
“爸,媽,照顧好……自己,我在天上……看着你們,守護……你們。瑤瑤,一定要……幸福,你受了那麼……多苦,即使……以後……不是我,我相信…也會有人給……你幸福的。”
蘇若瑤和江家父母都點頭,他們不希望他走得不安心。
江逸的手從蘇若瑤的臉上無力地落下,在床側慢慢晃動着。
蘇若瑤站起身,分不清哪裡痛,痛到骨髓,剔骨扒皮也不過如此。
一個沙啞又冰冷的聲音,乍然在她的腦海中響起,“你看,你永遠都不配得到幸福,這樣的你,還怎麼和慕景琛在一起?你還怎麼配得到他對你的愛呢?”
江媽媽的痛哭聲在急診室裡回蕩,蘇若瑤不知道該到哪裡去,她無法兌現諾言去北城了,再也沒有辦法面對慕景琛了。
她對什麼都不敢抱有期望了,她在意的,最終都會離她而去。
在走廊裡,她看到白磊和任敏朝這邊跑來,再也支撐不住本就高燒的身體,暈倒在急診室的門口。
再次醒來時,她徹底忘記了江逸,潛意識裡卻記得要考北城大學經濟管理,開公司,掙錢,讓公司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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