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音未落,風砂全身一震,臉色轉瞬蒼白如雪。任飛揚吓了一跳,忙收斂了玩笑語氣:“喂喂喂,我隻随便說說,别生氣!”風砂苦笑:“我怎會生氣。因為你說的本來都是實話。”她語聲在微微顫抖,“師兄果然在一天半夜裡來救我了。可我一見他就呆了——他身上好象受了很重的傷,連說話的聲音也變了。我并不知道,他為了闖進來吃了多少苦頭。他還是象以往那樣什麼都不在乎,笑嘻嘻地解開繩子帶我走……”說到這兒,她語聲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說不下去:“我們……逃不了多遠,就被神水宮發覺了。他們……他們武功高得讓當時的我不可思議,很快我們就被困住了,寸不難行。”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她臉色雪一樣白,連單薄的身子也在微微發抖:“那時候神水宮主出來了,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他看見我們兩個,突然笑了笑,說他很佩服我大師兄的膽色,敢孤身一人闖入神水宮救人。看在這一點份上,他願意給我們一個活着的機會……”“他擺了十杯酒,說其中隻有一杯無毒,其它的都放入了神水宮的天一神水。他要師兄挑一杯喝下去,如果僥幸是沒毒的,我們就可以走人;可若是有毒,師兄和我就都得把命留下來。這天一神水之毒,絕對是滅絕人性的!”“十分之一的機會,好家夥!”任飛揚抽了口冷氣,“沒的選了——幹脆就跟他賭了這條命!”風砂又不禁擡眼望了望這紅衣黑發、意氣飛揚的少年,仿佛看見了師兄的當年。她低下頭,繼續道:“我都快急死了,師兄還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随随便便挑了一杯喝了下去,然後笑嘻嘻地望着神水宮主問:‘你看我運氣怎麼樣?’”“神水宮主看了他一會兒,見他臉色不變,終于歎了口氣:‘我算服你了,年輕人。’他揮揮手,讓手下放行。”任飛揚舒了口氣,笑道:“你師兄果然運氣不錯。”“不會這麼簡單。”高歡淡淡說了句,便了低頭信手拈着地上那一堆草。風砂沉默了一下,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哽咽道:“下山的路上,我還一直興高采烈地說着,誇師兄運氣真好。他什麼話也沒說,隻快步走下山去。我見他什麼也不說,有點奇怪,便看了他一眼,才發覺他也在看着我……”她仰頭閉了一下眼睛,繼續道:“一路上他什麼也不說,就這樣看着我。那種眼神……那種眼神……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還不懂,隻隐隐有些害怕,拉着他問出了什麼事。師兄低聲要我别回頭,扶着他快點往山下走,一定不能讓人看出異樣來。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嘴角一滴滴滲出血來。我這才明白——原來剛才那杯酒是有毒的!師兄為了救我,才拼命忍住了不說。”風砂一邊述說,一邊已失聲痛哭。“好小子,撕心裂肺的痛,難得他能忍這麼久!”任飛揚不禁脫口贊道,眼神也熱了起來。高歡卻沒有說一句話,嘴角掠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風砂流淚道:“到了山下,我隻覺得他倚在我肩上的身子越來越重。師兄讓我把他扶到地上坐下,反手就用劍刺了自己三劍。我知道他是難受極了才這麼做的,我隻盼能替他身受這種罪,可……師兄還是這樣看着我,但我發現他的眼中已有了一種奇怪的死灰色。”“我大哭起來,我真的怕極了!師兄卻還是那樣什麼都不在乎地笑嘻嘻,他說:‘小葉子,以後可别再惹事了,師兄再也幫不了你啦!’我大哭着說我一定會乖乖聽話不再鬧事,求他千萬别留下我一個人。師兄搖搖頭歎了口氣說他是想留下來,可老天爺不讓了……”“我吓壞了,一直地哭,哭得令師兄心煩了,便罵我:‘死就是死,哭什麼?就當師兄出遠門去了。’我說師兄出遠門,無論去哪兒總有回來的一天,可若死了就一輩子也見不到了。”“師兄這才怔了一下,歎了口氣不再說話,隻那樣子看着我。血從他嘴角、鼻下、耳中滲出,他神色很痛苦,痛苦得幾乎發狂。我也快發瘋了!那時我還不會醫術,隻有眼睜睜地看他死!“師兄咬着牙,突然伸出手拉住我,低聲對我說:‘小葉子,我喜歡你。但你……還太小,我本想到了你十八歲,才告訴你的……可現在不成了。’他聲音抖得厲害,我的心也快跳出了嗓子——我以前從沒有想過啊!為什麼會這樣?”“我隻覺得師兄的手在一點點冷下去,我拼命地哭,喊着他,說他如果不扔下我一個人,我一定長大嫁給他。師兄突然笑了笑,問:‘小葉子,你真的肯嫁給我?’我點過了頭,仍是哭。“他突然拔出了劍,回手一圈,把我逼出了七尺開外,大笑:‘很好,很好。我嶽劍飛這一生也算來過、活過、愛過,總算沒留下什麼遺憾!’他反手把劍一橫,就、就……!”“全結束了……師兄死了,我也死了,世上不會再有‘小葉子’這個人了。我也不回雪山派了,我帶了師兄的骨灰到處流浪,無論走到哪兒總把他帶在一起。師兄活着時我還不懂;等我真正懂了,卻又太遲了。”話音漸漸低了下去,終于遊絲般斷于風中。風砂不再說什麼,背對着兩人坐在石上,雙肩微微顫抖。任飛揚似乎還沉浸在方才這驚心動魄的往事中,這時才吐了一口氣,按劍而起,胸中熱血沸騰,再難抑制,不由仰天長嘯道:“世上還有這般好男兒!江湖中一定還有這樣的人,我久居于此,也該入江湖結識一下英雄,闖蕩出一番事業了。” 荒雪原·二稿(中)但高歡似乎絲毫不為所動,他倚在樹上,拈着幾片草葉,神色依舊平靜而冷淡。隻是他的目光,頻頻落在任飛揚的劍上,臉色極其複雜地變幻。“任公子,能不能借你的寶劍一觀?”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任飛揚一時反應不上,怔了一怔,才随手将劍抛去:“你看就看吧,也沒什麼奇特的。”高歡神色肅穆,反手緩緩抽出劍,一眼看到了劍脊上那兩個字——“問情”。一絲奇怪的神色在他眼中閃過。他放好劍,淡淡道:“任公子,這劍不是凡物,你可要好好使用。”任飛揚奇道:“是麼?我從小用到大,除了比别的劍快一點,也沒什麼特别嘛!”高歡笑了笑:“何止快了‘一點’?若不是此劍鋒利絕世,劍氣逼人眉睫,你方才也不能一劍截斷千年巨木。”他伸手一彈劍脊,一陣清越的龍吟。“此劍乃是一百年前的鑄劍大師邵空子所鑄,也是他生平三大利器之一,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夢想得到它——怎麼,令尊沒有提起過麼?”任飛揚撇撇嘴:“我爹早在我七八歲時就死了,從小他什麼也不教我。”“那你的劍法……”“簡單,我偷偷照劍譜練呗!反正都一樣。”高歡點頭,又問:“那令堂……也沒說起過麼?”他神色有些奇怪。任飛揚靠在樹上,抱着胳膊冷笑:“我娘眼裡隻有我爹,根本顧不上我。我爹一死,她不出一個月就跟着去了。那些人欺負我年少無知,個個想踩到我頭上去……哼哼,他們兇,我比他們更兇!從小到大,在這白鹿城内我就是老大,誰敢再欺負我?”紅衣少年臉上有漾出了邪邪的笑意,可眸間卻閃着一絲落寞孤寂之色:“人家都罵我是惡少……也沒什麼,反正我從小就沒娘教。”高歡仿佛沒聽他說,低頭反複弄着手中的草,突然擡頭又問了一句:“這麼說,令尊令堂已仙逝很久了?”“不錯。”任飛揚回答,然後忽然驚覺,奇怪地問,“你今天怎麼話這麼多?問這個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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