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陸之栩不習慣夏宸房間的床,所以這些天,是夏宸到陸之栩的卧室睡的。由此帶來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陸之栩的床頭多了夏宸看的書,浴室裡擺着一對牙刷,一對漱口杯,一對洗臉的毛巾……陸之栩從浴室出來,穿着睡衣,走到了床邊。他并沒有上床,而是坐在了床邊。&ldo;我有話和你說。&rdo;他這樣對夏宸說。夏宸合攏了書,放回床頭櫃上,專注地看着他。陸教授的神色很局促。他并不是能把某些字眼挂在嘴上的人,他說:&ldo;你說過,你很早就開始,呃……&rdo;&ldo;喜歡你。&rdo;夏宸淡淡地替他續上了那個詞語,他看着陸之栩的眼睛道:&ldo;我很早就開始喜歡老師了。&rdo;陸之栩躊躇了一下,他似乎在斟酌字眼。&ldo;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rdo;他并不是保守的人,他是學法的,最開明也最嚴謹,他最好的朋友許煦就是同性戀……&ldo;我并不喜歡男人。&rdo;夏宸坦言道。陸之栩驚訝地看着夏宸。夏宸也靜靜地看着他。他正盤起一條腿坐在床上,睡衣領口敞開,大片胸膛露出來,他卻渾然不知,這個人,他有時候世故冷漠,又時候挑剔刻薄,但更多的時候,他簡直是天真的。是的,就是天真。夏宸很少用這個詞來形容别人。他上一次這樣形容人的時候,是形容那個恣意歡谑的陸非夏。天真,并不是單純,而是從骨子裡的幹淨、自然,他并不是不知人世險惡,他也不是什麼跳出凡俗的高人,他隻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活得幹淨,身邊有好友,嬉笑怒罵,不假辭色。他不貪婪,不醜陋,不世俗。他是夏宸偶爾看到的光,細微而清冷的一束光,光沒有形狀,所以你很難接近,光沒有顔色,所以太多人發現不了他有多好。夏宸絕不會讓這束光從自己的視線裡飛走,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一個人過,像在泥沼裡獨自掙紮的困獸,孤立無援。有一天他爬了出來,卻忘了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沒有至親,沒有知己,他被李祝融看重,夏知非栽培,卻仍然孤獨得一無所有。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在想,以後要是自己有一個喜歡的人,他會一直守着那個人,用盡所有地保護他,給他最好的東西,像他父親對他母親一樣。許他歲月安穩,一世無憂。☆、&ldo;我要告訴你一件事。&rdo;陸之栩十分嚴肅地和夏宸說。夏宸安靜地看着他。&ldo;許煦當年在北京讀大學,但是他沒有拿到畢業證。&rdo;陸之栩頓了頓,繼續道,&ldo;因為他和一個男學生談戀愛,還發生了一點不愉快的事,所以他退學了。&rdo;&ldo;老師的意思是說……&rdo;&ldo;我知道你家裡供你讀書很不容易,你自己也很優秀,&rdo;陸教授别開了臉,竭力做出滿不在乎的表情:&ldo;你承擔不起後果的。&rdo;&ldo;老師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嗎?&rdo;青年的聲音仍然平靜。&ldo;分……分手?&rdo;陸之栩瞪大了眼睛,他雖然挑起話題,可不是要往這方面談。然而,夏宸并沒有繼續那個話頭。&ldo;老師是因為剛才沈姐發現了我們的關系才忽然擔心這個吧?&rdo;面目英俊的青年挑起了眉毛,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淩厲。陸之栩怔住了。&ldo;其實老師完全抓錯重點了。&rdo;夏宸淡淡道:&ldo;老師是學法的,又在學校裡待了那麼久,應該知道,這樣的事被曝出來,受到指責的會是老師,而不是我。我們學校是公辦的學校,所以老師會被停職,然後被辭退,從此履曆上都會留下不光彩的一筆。至于我,會被學校封口,保送研究生,或者交換到北京的重點大學。&rdo;他擡起眼睛來,注視着陸之栩,目光溫柔而銳利。&ldo;老師,你有沒有做好承擔這種後果的準備呢?&rdo;陸之栩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早在夏宸剛到自己家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青年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溫和無害,他像玉石,誰都知道他溫潤,知道他謙和,但是,人總是會不自覺的忘記,玉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特性‐‐堅硬。他再溫和,再溫暖,骨子裡都是堅硬的。所以總會讓你始料未及。陸之栩不想示弱,也直視着他。&ldo;我怕什麼,我又不靠那點工資活,&rdo;陸教授聲明道:&ldo;我還可以去接别的工作……&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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