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保溫桶回家,平秋上樓時正好碰上二樓的一對老夫妻。他們飯後出門遛狗,見到平秋,特意停下步來和他打招呼。
比主人更熱情的是他們那隻取名妞妞的柴犬,它拱着平秋的小腿,不住地往他兩腿裡鑽。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拉緊牽繩把妞妞往回拽,又和平秋道歉。
平秋倒不在意,彎腰摸了摸妞妞腦袋,目送他們兩人一狗繞過圍欄,而後小跑上樓。沒等鑰匙插進鎖孔,門突然被人從内而開。
“好巧啊,我剛要開……”話音未落,平秋滿臉的笑意倏忽頓住。他吃驚看着徐修遠嘴角淤青,目光跳過他的肩膀,這才發現家裡正廳還坐着一個徐瑞陽。
在浴室洗過手,抽下一條毛巾沾冷水,擰幹後折幾折,平秋走上前,遞給徐修遠。徐修遠坐在沙發,也不接毛巾,仰頭直直看着平秋,直看得平秋歎口氣,彎腰湊近一些,把毛巾按在他的嘴唇邊。
“壓住,别動。”平秋拉起徐修遠的手按着毛巾,轉而抽兩張紙巾擦幹手,看向徐瑞陽。
他語氣不算溫和,還記着徐瑞陽又一次對徐修遠動手的仇,問道:“你來找我,怎麽不去店裡?”
徐瑞陽一樣臉上帶傷,隻是不如徐修遠明顯,不過臉頰邊有塊小烏青——徐修遠故意不招呼他面部,拳頭隻沖胸口和小腹,徐瑞陽疼得呼吸都難受,卻也沒法脫了衣服給平秋看他這位乖弟弟背後做的好事。怒氣夾着妒意,徐瑞陽真是有苦難言。
沉默半晌,他不答反問:“你們現在什麽關系?”
“一樣的問題你打算問多少遍?”徐修遠插話,“你既然連你親眼看見的現實都不願意相信,何必再問,你問一百遍一千遍,現實都是現實。”
輕輕捏住他的手腕,平秋沖徐修遠搖了搖頭。徐修遠卻面色不改,反手把平秋握着。因為另一隻手扶着毛巾,本來藏在掌心的戒指沒處藏,恰好被平秋碰個正着。
平秋稍一愣神,徐修遠卻動作更快。不知道他用的什麽方法,平秋手指去勾,他用小拇指一擋,再往手掌心一推,戒指滑出他手心。接着,他微微往後一靠,擋住戒指的蹤影。
這下撈個空,平秋兩根手指在徐修遠手心搜尋許久,還是找不着。他疑惑看向徐修遠,徐修遠卻裝作若無其事,動一動嘴唇,無聲地問他:幹嘛?
平秋皺緊眉,心裡茫然萬分,因而錯過徐瑞陽發問。他忙回過神:“你說什麽?”
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雙手,徐瑞陽霎時間忘記言語。他至今想不通,一樣是分手,一樣是餘情未了,對他,平秋态度禮貌卻冷淡,反之對徐修遠,平秋卻像有數不盡的耐心。
分明是頭豺狼虎豹,不過是因為藏起利爪就讓平秋以為他是隻乖巧溫順的家貓,徐修遠未免太虛僞可惡。思及此,徐瑞陽不甘且憤怒,他牙關一咬,對上徐修遠躲在平秋背後的神情則更是被挑釁。
“平秋,你太糊塗,”徐瑞陽指責道,“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你為什麽要重蹈覆轍?”
“你不能這麽說,”明知他話鋒對準的是弟弟徐修遠,平秋有些不快,嗆聲道,“我和你說得很清楚了,這兩年我一直當你是朋友。朋友應該是互相尊重的,我選擇誰,大概不用向你解釋。你也不應該這麽說你弟弟。”
“算了,這幾年都習慣了,他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他,我也不在乎。”徐修遠在一邊插話。
“你閉嘴!”徐瑞陽喝道。
“你說什麽!”平秋也跟着聲調一高,甚至急得站起身來。他瞪着徐瑞陽:“你和徐修遠有什麽矛盾,随你們私下怎麽解決,但這是在我家,你能不能至少在這時候尊重一下你弟弟?”
千言萬語堵在嘴邊,但面對平秋,徐瑞陽縱使有再多的話要反駁,到底都說不出口了。他确實對平秋有懷念,有不舍,這兩年常來找他,或許還有一點想要補償的心思,同時,他不可否認地仍然抱着一點不可為人道的期待——卻沒想到他們幾年的少年初戀還比不過區區一個徐修遠。
徐瑞陽喉嚨發澀,深深看了眼平秋,接着他退開椅子,起身就往門外走。
平秋看他出門,雖然被他最後那眼看得心裡發酸,但想他這回應該是真正受了創,往後估計也不會再來,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氣。
突然手上一緊,平秋低下頭,徐修遠把一枚戒指塞進他手心,說話時表情如常:“去還給他吧。”
“……你找到的?”
“嗯,”徐修遠說,“你應該還給他的。”
戒指硌在手心,平秋稍許猶豫,跟着跑下樓,喊住徐瑞陽。
徐瑞陽停下步來,卻沒有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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