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何必為了一個人鬧得上上下下都不痛快?”葛福順見王毛仲終于放軟了态度,一時也松了一口大氣,當即打哈哈道,“這些已成定局的事情,就不要去說了。你難得來,你我兄弟痛痛快快喝一杯?我這有開春的時候得的劍南燒春……”“我才灌了一肚子悶酒,懶得再喝了。對了,我問你,你家四郎這次舉了鄉貢明經,可都打點好了?”“明經科而已,又不是進士科,我早就在考功員外郎李納那兒打了招呼。”葛福順完全沒當一回事地聳了聳肩,這才想起另一樁事情,少不得低聲問道,“對了,李納此人貪婪成性,又是個軟骨頭,但使公卿之屬打招呼,他多半都不能辭。不是我附庸風雅,若是有你相熟的舉子,不妨也給李納打個招呼。這日後仰仗你入仕途,事事總會給你通氣,咱們也免得一而再再而三給人拿出來當靶子,你說是不是?”王毛仲正想着自己上一次給京兆府試官于奉打招呼,于是成功把柳惜明壓到了解送最後一名,而後在王皇後那邊悄悄使人把消息捅了出去,柳惜明就此被逐出長安,等同于将其人流放到江南西道衡州那等不毛之地,他總算出了心頭一口惡氣。這次倘若再能讓杜士儀今科受挫,他心頭就能更舒坦一些,可一聽葛福順這話,他頓時愣住了。“你是說……”“到李納那兒去打招呼的人多了,比如驸馬王守一就請托了幾個人。”葛福順顯見是因為兒子的事情把李納那兒的門路摸得一清二楚,因而分外笑吟吟的,“明經也就罷了,進士一科才得幾人?這種事情可比你和一個毛頭小子置氣強多了!”“置氣不置氣你不用管,我自有主意。”王毛仲不耐煩地打斷了葛福順的話,一時摩挲着下巴仔仔細細盤算了起來。李隆基誅除太平公主親政之後,從開元初年到開元六年,每年輪流知貢舉的那兩個考功員外郎,王邱油鹽不進最最嚴苛,因而一年就換了别人,後來裴耀卿亦是公允平正,他那會兒正當驟貴資曆不足,也不敢貿然染指選事。而李納去年知貢舉開始,接受請托就已經漸成家常便飯,今年再知貢舉,斷然不會輕易改弦更張!“葛兄,多謝你今天這提醒,算我今天沒白走一趟!”王毛仲說着便站起身,随随便便拱了拱手就開口說道,“我做事情自有分寸!”“你真有分寸就好了。”把人送出門之後,葛福順在心裡嘀咕了一聲,當一個家奴來詢問是否還要對訪客辭以太夫人病了,他便沒好氣地呵斥道:“王大将軍都走了,還用得着拿這借口趕人?再有人來直接通報,還有,等四郎回來給我囑咐他,臨考之前給我認認真真讀書,别給我丢臉!”心裡不痛快,王毛仲也懶得回去理事,徑直打馬回家。可才進自家所在的興甯坊南門,他就隻見前頭一行車馬擋路。盡管他如今心氣不好,可也知道這坊中多有顯貴,便勒馬差人去打探,等人折返回來,說是開府儀同三司姚崇自東都回京,他便輕輕嗤笑了一聲。早已罷相的姚崇如今想住哪兒沒人管,然則放着清淨的東都不呆,非要回京城來,所為何事不問自知,還不是丢不掉那些名利私心。當下他也不急着走,慢慢吞吞跟在那一行車馬之後,等到拐彎處,就隻見另一行人給姚崇這車馬讓路,兩邊仿佛還攀談了幾句。等到須臾交錯而過,人到自己跟前,他才不禁挑了挑眉。“祁國公。”“王大将軍,這可真是巧啊!”盡管一為天子家奴,一為天子妻兄,但早在李隆基藩邸之時,兩人便熟識,這會兒從各自那一連串官職中選擇了對方聽着最舒服的,互相稱呼了一聲,王守一便笑吟吟地說道:“高力士今天難得出宮,我因為亡父葬事前來找他,卻不料撲了個空。既然碰巧路遇,王大将軍可歡迎我這不速之客否?”雖說兒子才剛惹出了一場大禍,可以的話,王毛仲很不想沾染上王皇後或者武惠妃的人,可這會兒既然王守一明根本不是碰巧,十有八九就是拿着去找高力士的借口來找他的,他思量再三,不得不答應了下來。等到兩撥人并作一行人,折往了王宅,街角一個原本仿佛在問蔔的人這才直起腰張望了片刻,丢下兩文錢就匆匆跟了上去。再次踏入輔興坊玉真觀,杜士儀比上一次來時從容了許多。而出來相迎的霍清一如從前的巧笑嫣然,看了杜士儀身後那形影不離的赤畢一眼,立時笑吟吟地問道:“貴主下帖請杜郎君,杜郎君怎不帶杜娘子一塊來?貴主前時還贊說杜小娘子蕙質蘭心,是個修道的好材料。”“不知觀主竟喜歡十三娘,所以我根本沒想到,回去之後,我一定會轉告我家十三娘的。”杜士儀打了個哈哈,心中卻想打死了也不讓杜十三娘沾染這些,免得和崔九娘一樣養野了性子,将來去做什麼勞什子女冠。一路上,當霍清一面走,一面解說明年歲舉各方才俊之士,他不得不驚歎于玉真公主對于這些信息的掌控能力,當最終穿過那彎彎曲曲的木橋,複又來到了那座小樓前頭時,他就隻見三面都設了圍障,隻臨塘一面敞開着,内中卻并不聞樂聲。留下赤畢和霍清在外,他信步緩緩入内,可才到樓前,他就隻聽内中傳來了一個女子清越的歌聲。“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各展神通見過玉真公主擊編鐘,但此刻進入樓中,見樓内隻有一身道裝的玉真公主一人,分明剛剛那首低吟淺唱《越人歌》,便是出自她之口,杜士儀隻覺得詫異極了。可是,還沒等他打點好心情,整理好臉色,玉真公主随之而來的一句話,便讓他着實大吃一驚。“杜郎可願尚主否?”這一句話簡直勝似重磅炸彈,今日受邀登門前猜測過千般緣由的杜士儀簡直是瞠目結舌。然而更讓他詫異的是,玉真公主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了一絲頑皮的笑容:“好人家子弟,多半不願意尚主,不過因宮中旨意不敢相抗而已,而杜郎想來便是這樣的好人家子弟了?”相識相見多次,杜士儀還是第一次看見玉真公主這樣的小兒女姿态。頗為狼狽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鎮定了下來,坦然說道:“觀主既然垂詢,我也不敢不以直言相告。我确實不願,諸位貴主之中,雖也有性情品行樣樣都上佳的,然則倘若尚主,之後便與實職無緣。而杜十九若是隻圖安逸,隻憑千寶閣如今每月賣出去的端硯和墨錠,便足可錦衣玉食,何必再舉進士?”“男人就是如此,每每不甘平凡,總想着出人頭地,名動天下。”“多謝觀主誇獎。”見玉真公主神色如常,杜士儀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氣,當下長揖謝道,“有道是,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噗嗤——玉真公主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擡手吩咐杜士儀坐下之後,她便一手托腮神情慵懶地說道:“之所以問你這話,是因為我今日正好巧遇了宜城公主的裴驸馬。如今他家裡那悍妻終于是沒了,人瞧上去精神好了不少。我見他随行諸人中,有人打趣問了一句,可願意再尚公主否,就隻見他那臉色立時如白紙似的,仿佛天家貴主便是洪水猛獸。既如此,天家貴主何必自輕自賤嫁一個平庸男兒,入道之後,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豈不更好?”她當初正是因為如此,方才和一母同胞的金仙公主咬準不松口,一定要出家入道。與其嫁一個形同虛設的驸馬,在外頭放縱自己,何如幹脆便自己過自己的?若有真正心悅的男子,不妨隻求一朝歡好盡興,不求長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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